“畏罪自尽?”
周邦彦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在他那张“毁容”的脸上,显得格外森然。
“是他们希望我死。”
他的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从地狱爬回人间的彻骨冰寒。
“我这个‘死人’,从乱葬岗爬回来,就是要看看,究竟是谁,想让这大宋的江山,也跟着一起下地狱!”
张横嘴唇哆嗦着,那条蜈蚣般的刀疤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涨成了紫红色。
他挥手让所有手下退下,亲自将周邦彦让进船舱,然后猛地拉上了厚重的船帘,将外界的一切隔绝。
船舱里,酒气更浓,桌上还摆着吃了一半的酱肉和花生。
张横没有倒酒,而是死死地盯着周邦彦,仿佛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这几个月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告示贴满了汴京城,说你勾结辽人,罪证确凿……开封府的卷宗,殿前司的证词……怎么会……”
“罪证,可以伪造。证词,可以屈打成招。”周邦彦淡淡道,“我爹教过我,眼睛看到的东西,最会骗人。”
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就像这张脸。”
张横沉默了,他能感受到周邦彦身上那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重死气,那是真正经历过九死一生才能淬炼出的气息。
他颓然坐下,一拳砸在桌上,桌上的酒碗都跳了起来。
“应奉局!”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眼中瞬间喷出滔天的怒火!
“朱勔那条老狗!他的人就像蝗虫,见船就抢,见人就抓!说是为官家运送花石纲,可我的人传回消息,那些船根本没去江南!”
“凡是不从的,当场打死!活着的,都被烙上一个‘奉’字火印,像牲口一样被押走了,不知去向!我漕帮上千兄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折了近两百人!”
张横的声音里带着血丝,那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悲愤。
“我派了最机灵的小六子带人去查,到现在还没消息……彦之,你告诉我,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周邦彦的心,一沉再沉。
李师师的情报,和漕帮的遭遇,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他们去了葫芦河故道。”周邦彦一字一句地说道。
“什么?!”张横大惊失色,“那条河早就淤塞废弃了几十年,只有吃水极浅的快船才能走,他们去那里做什么?运石头?不可能!”
“运的不是石头。”
周邦ayan的眼神变得如同万年玄冰,他凑近张横,压低了声音。
“是兵器,是铁甲,是能要我们大宋千万人性命的刀!”
张横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了。
周邦彦看着他,吐出了最残忍的两个字。
“他们,通敌。”
轰!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狭小的船舱内炸开!
张横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继而涨成了猪肝色,额上青筋暴起,像是有无数条蚯蚓在皮下游走!
“这群……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生!”他咬牙切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为了钱,他们连祖宗都不要了!”
“不只是为了钱。”周邦彦的语气愈发冰冷,“张叔,朱勔是在挖空大宋的根,他要的,是这条汴河,是整个漕运,甚至……是这汴京城!”
“张叔,我需要你的人手,在冬至之前,截住这批货!”
“好!”张横猛地站起身,眼中烈焰焚烧,“他奶奶的!反了!老子跟他们拼了!我这就去召集人手,杀进葫芦河,把我那两百个兄弟的尸骨抢回来!”
他转身就要冲出船舱。
“等等!”周邦彦一把拉住了他,“张叔,这是个陷阱!”
“陷阱?”张横赤红着双眼回头,“老子烂命一条!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去闯!我不能让兄弟们死不瞑目!”
“他们就是要你这么想!”周邦彦厉声道,“他们故意让你知道船被征了,人被抓了,就是要逼你动手!葫芦河故道,现在就是一个张开了口的血盆大口,等着我们去送死!”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之时!
船舱外,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呼喊和杂乱的脚步声!
“帮主!不好了!小六子……小六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