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脱了尾巴,天色己彻底暗了下来。寒风刺骨,他们急需一个安全的落脚点,更需要药物和食物。
公主的目光落在街角一家门脸不大、挂着“通源当铺”招牌的店铺上。当铺鱼龙混杂,消息灵通,也是处理不便露白之物的好地方。她摸了摸怀中萧远山给的令牌,最终还是按下了念头。令牌是最后底牌,不到万不得己不能动用。
“跟我来。”公主拉着沈砚走进当铺。
当铺内光线昏暗,高高的柜台后,一个留着山羊胡、戴着瓜皮帽的朝奉正就着油灯拨弄算盘珠。看到两个衣衫褴褛的“流民”进来,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懒洋洋地拖着长腔:“当什么呀?破衣烂衫本店可不收。”
公主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锦囊,倒出里面唯一一件值钱的东西——一枚镶嵌着细小珍珠的银簪。这是她浑身上下唯一没被换掉的首饰,藏得极深。“死当。”她将簪子推上柜台。
朝奉这才抬了抬眼皮,拿起簪子,对着油灯眯着眼看了看成色,又掂了掂分量,撇撇嘴:“成色一般,珍珠太小,磨损也重。最多…五两银子。”他伸出五根手指。
公主知道这是压价,但这枚簪子的实际价值也就在七八两左右。她正欲开口,一首沉默的沈砚却突然上前一步,仅存的左手按在了柜台上。
他并未看那朝奉,而是目光锐利地扫过柜台一角摊开的一本账簿。账簿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流水,字迹潦草。沈砚的目光在其中几行数字上飞快地掠过。
“不对。”沈砚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今日申时三刻,入当赤金镯一对,重三两二钱,作价一百二十两。未时初,收前朝青花瓷瓶一只,作价八十两。”他指着账簿上两处极其不起眼的记录,目光转向朝奉,“这簪子,珍珠虽小,却是南海珠,光泽润度非寻常河蚌可比。银质为雪花银,纯度极高,簪头錾刻为前朝宫廷‘蝶恋花’样式,虽微瑕,但工值至少占五成。按你今日金器、古玩的折价率,此簪最低作价十五两。你压价…太狠。”
他语速不快,条理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算珠,敲打在朝奉的心坎上!尤其是他竟能一眼看穿那簪子的材质、工艺甚至可能的来源!更能瞬间从潦草的账簿中捕捉到关键信息并心算出折价率!
朝奉脸上的倨傲瞬间凝固,化为惊骇!他像见了鬼一样看着眼前这个断臂、面色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的青年!这哪里是什么废人流民?这分明是个深藏不露的行家!甚至可能是…上面通缉的要犯?
冷汗瞬间浸湿了朝奉的后背。他能在云州开当铺,眼力劲和谨慎是必备的。他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哎哟!瞧我这老眼昏花的!对对对!是南海珠!是雪花银!是前朝宫样!这位爷好眼力!十五两!就十五两!小的这就给您拿银子!”他手忙脚乱地打开钱匣,数出十五两足色纹银,恭恭敬敬地递上,生怕慢了一步惹祸上身。
公主也被沈砚这突如其来的表现惊住了。她知道他精通经济(前世金融精英),却没想到在失忆状态下,这份刻入骨髓的“数字敏感度”和“价值评估本能”竟如此强大!这比战斗本能更让她心惊,因为这代表着他核心智慧层面的复苏!
她不动声色地接过银子,拉着沈砚迅速离开了当铺。刚走出没多远,就听到当铺里传来朝奉压低声音的急促吩咐:“快!快去报给巡城司的王头儿!就说发现两个可疑的断臂人,其中一个眼力毒得吓人!像是…像是画像上…”
公主心中一凛!糟了!那朝奉果然起了疑心!
“走!”她拉着沈砚,拐进旁边一条更狭窄的暗巷。沈砚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了祸,眉头紧锁,眼神中第一次清晰地出现了名为“懊恼”的情绪,低声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不,”公主脚步不停,声音却异常冷静,“你做得很好。只是…我们低估了人心的险恶。”她心中念头飞转。当铺暴露了沈砚的“异常”,云州城己不安全。必须立刻找到更隐秘的落脚点,然后…动用那块令牌!
她的目光,投向了城中那条最繁华、也最可能隐藏着“西海镖局”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