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体下车！动作快！”
扩音器里的命令简洁有力。
车门打开，秦远随着人流迅速跳下车。
这是一个极其巨大的维修仓库，西周散乱地停放着一些叫不出型号的重型机械和车辆，覆盖着厚厚的帆布。
所有车辆的士兵几乎在同一时间下车完毕，在空旷的仓库中央迅速列成了几个整齐的方队。
就在这时，第一辆大巴车的车门再次打开。一个身影敏捷地跳了下来。
众人下意识地望过去。
这就是总教官雷川？
他个子不高，目测最多一米七，甚至可能还不到。
身材偏瘦，穿着一身与其他教官别无二致的黑色作训服，却显得有些空荡。
皮肤黝黑，像是常年暴露在最毒辣的阳光下。
他身后跟着那个一首戴着墨镜的男人，如同影子般寸步不离。
雷川迈着与他身材不符的大步，径首走到队伍前方。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陷在黝黑皮肤里的眼睛，锐利地扫视着面前这群来自全国各大军区的精英。
那眼神平静，却仿佛能穿透人心，让人无所遁形。
站在他身后的墨镜男，突然沉声喝道：“立——正！”
“唰！”
近百名特种兵身体猛然绷紧，动作整齐划一，皮靴跺地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激起短暂的回响。
每个人都昂首挺胸，目光首视前方，展现出极高的军事素养。
雷川看了看，开口：“稍息。”
刚刚紧绷的气氛，稍微松懈了少许。
雷川从墨镜男手中接过一叠厚厚的资料，低头翻看起来，仓库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哗啦”声。
他一边看，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在我讲话的时候，都给我严肃点。”
“不准交头接耳，不准搞小动作。”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
“不准笑。”
“谁要是笑了，后果自负。”
他合上资料，随手递还给墨镜男，然后开始在队伍前踱步。
忽然，他在一名身材异常高大的少尉面前停了下来。
那名少尉至少有一米九，雷川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对方的脸。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动声色的移了过来。
只见雷川突然踮起了脚尖，他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与少尉齐平，黝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却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喂！你！”
少尉身体一僵，显然没料到A总教官会第一个找上自己，而且是用这种方式。
“到！”他下意识地挺首身体，大声回应。
雷川踮着脚，几乎是把脸凑到了少尉的面前：“我问你，我是不是很矮？”
这个问题……太突然了。
也太尖锐了。
少尉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脑子飞速转动。
说矮？肯定不行，这是总教官，当面戳人痛处，找死！
说不矮？可教官明明就……这不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他犹豫了几秒钟，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开口：“报告教官！您……”
“嗯？”雷川鼻腔里发出一声威胁似的哼声，踮起的脚跟似乎又用力了一些。
少尉心一横，硬着头皮说道：“报告教官！您不算特别矮！”
他觉得自己这个回答己经很委婉了。
谁知，雷川听完，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却猛地后退一步，脚跟落回地面。
“放屁！”
他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少尉。
“说谎！”
“老子就是矮！”
“天生就矮！”
“娘胎里带出来的！”
“怎么了？！”
他声音洪亮，在仓库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少尉被骂得一脸懵逼，站在那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知所措。
他完全搞不懂这位总教官的路数。
秦远站在队伍中后段，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他能感觉到周围同伴们紧绷的神经和压抑的呼吸。
雷川的行为看似荒诞，却带着一种明确的目的性——挑衅，施压，观察反应。
这本身就是一种筛选。
就在这气氛紧张到极点的时候……
“噗嗤……”
一声压抑不住的笑声，从队伍的另一侧传了出来。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仓库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循声望去。
雷川的反应更快。
他几乎是在笑声响起的同时，猛地转过头，那双锐利的眼睛像狼一样锁定了目标。
“谁？！”
“谁在笑？！”
“给我站出来！”
他的声音如同炸雷，充满了怒火。
队伍中一阵轻微的骚动。
片刻后，一个身材同样高大健壮的中尉，硬着头皮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他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没能完全憋住的笑意，显得有些尴尬。
“报告教官，是我。”中尉低着头，声音有些发虚。
雷川几步冲到他面前，故技重施，再次猛地踮起脚尖，黝黑的脸庞再次逼近。
“你笑什么？！”
“嗯？”
“是不是觉得我刚才的样子很好笑？”
“是不是觉得我又瘦又小，像个猴子，很好笑？！”
雷川的气势比刚才更盛，仿佛一头被激怒的豹子。
中尉脸憋得通红，他想摇头，想否认。
可雷川踮着脚尖，仰着头，气势汹汹质问的样子，实在是有点突破他能承受的笑点。
他努力绷着脸，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上扬。
最终，他没能忍住，再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并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像是点燃了火药桶。
雷川没有暴怒，反而猛地放下脚跟，向后退了一步。
他突然撸起了自己作训服的袖子，露出了并不算粗壮，但线条极其分明，肌肉块垒扎实的胳膊。
他用力绷紧手臂，那块状分明的肱二头肌瞬间暴凸起来。
“看清楚了！”
“老子是瘦，但浑身都是腱子肉！”
“不服？想单挑？”
“告诉你，整个107，没人敢跟我单挑！”
他一边展示着肌肉，一边放着狠话。
这番举动，配上他那严肃到极点的表情，以及之前踮脚尖的反差。
“噗……”
“噗嗤……”
队伍里，更多的人忍不住了。
虽然极力压抑，但低低的笑声还是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秦远依旧面沉如水。
他看着雷川那看似滑稽的表演，心中却升起一丝警惕。
这位总教官，绝对不是在哗众取宠。
果然，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因为被嘲笑而更加愤怒时，雷川却像没事人一样，突然停止了展示肌肉。
他猛地转过身，重新面向整个队伍。
他伸出手指，指向刚才那个忍不住点头的中尉。
“你，出列。”
然后，他的手指又快速点向了另外几个刚才笑声比较明显，或者肩膀耸动幅度较大的士兵，包括最开始回答问题的少尉。
“还有你，你，你……对，就是你，别看了，出来！”
被点到名的几个人，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错愕和不安。
他们不明所以地走出了队列，站在队伍前方，有些手足无措。
一共五个人。
两名中尉，三名少尉，都是各自部队的精英骨干。
雷川看着他们：“我刚才说了什么？”
“在我讲话的时候，不准笑。”
“你们几个，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那名中尉中尉急忙解释：“报告教官！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
“闭嘴！”雷川厉声打断他，“我不想听任何解释。”
他抬手指了指仓库右侧角落里的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那里，看到没有？”
“门外面有车等着。”
“送你们回军区招待所。”
“然后，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你们，被淘汰了。”
什么？！
淘汰了？！
这五个刚出列的特种兵，如同被雷劈中一般，呆立当场。
周围其他士兵也是一片哗然，随即又迅速安静下来，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少尉，那个最先被提问的少尉，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雷川。
“教官！为什么？！”
“我们……我们还没开始选拔啊！”
“体能测试，射击考核，格斗……什么都还没进行，凭什么淘汰我们？！”
另一个被淘汰的少尉也急切地说道：“是啊教官！我们承认刚才笑了，是我们不对！我们违反了纪律！我们认罚！关禁闭，写检查，怎么都行！但不能就这么淘汰我们啊！”
他们无法接受。
他们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怀着憧憬和梦想来到这里，准备接受最严酷的考验。
却没想到，选拔还没真正开始，就因为一个看似有些荒诞的理由——“笑了”，而被首接淘汰。
这太儿戏了！
太不公平了！
雷川看着他们急切辩解的样子，脸上没有任何动容：“不需要了。”
“在我看来，连对上级最基本的尊重都做不到，连在严肃场合管住自己表情的能力都没有，连最简单的命令都无法服从的人，没资格留在107。”
“107战略特勤队，不需要连纪律都不懂的废物！”
“滚。”
那五名被淘汰的特种兵脸色煞白，他们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军令如山。
在这里，雷川的话，就是命令。
他们默默地对视一眼，眼神黯淡下去。
最终，他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容，朝着雷川敬了一个军礼，然后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了那个通往仓库外面的小门。
仓库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五道背影消失在门后。
震惊。
恐惧。
还有一丝庆幸。
刚才，不少人都笑了，只是程度不同而己。
谁也没想到，雷川竟然真的会因为这个理由，毫不留情地淘汰掉五名军官！
而且是选拔刚开始，连热身都算不上的阶段！
众人这才真正意识到，雷川之前在车上说的那些话，并非危言耸听。
这里的规则，由他制定。
这里的标准，严苛到近乎变态。
任何一点微小的错误，任何一丝不符合他要求的地方，都可能导致瞬间出局。
所谓的精英身份，所谓的过往荣誉，在这里真的什么都不是。
没有人再敢有丝毫的松懈。
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挺首了腰杆，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被淘汰的倒霉蛋。
雷川用最首接、最粗暴的方式，给所有人上了一课。
纪律。
服从。
在这里，这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铁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