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春桃轻轻为蝶衣掖了掖被角，"记住，明天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听话。红姨她...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
离开小屋，春桃站在院子里发了会儿呆。月光冷冷地照在青石板上，远处的欢笑声、丝竹声隐约可闻。芙蓉楼的前院永远灯火通明，夜夜笙歌，而后院的这些厢房却像另一个世界。
春桃找到龟奴老赵，将红姨的话转达给他。老赵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新货色？红姨这次打算卖多少银子？"
"别胡说。"春桃皱眉，"只是登台表演。"
老赵嘿嘿笑着："春桃姑娘，你在这芙蓉楼也五六年了吧？怎么还这么天真？"他凑近了些，酒气熏人，"红姨什么时候做过赔本买卖？那丫头早晚得..."
"住口！"春桃厉声打断他，"按红姨说的做就是了！"
回到自己的小屋，春桃辗转难眠。她想起周念念靠在自己身旁乖巧的样子，想起红姨眼中算计的光芒。上台之后，那孩子的命运将会如何？若是真被哪个达官贵人相中，岂不是……春桃不敢深想。
天蒙蒙亮时，春桃就起来了。她打了一盆温水，拿了自己最好的一套淡粉色衣裙，又翻出一盒几乎没怎么用过的胭脂，来到周念念的房间。
春桃来时，周念念还未醒，春桃坐在床上摇了摇周念念喊道：“蝶衣，蝶衣。别睡了，快醒醒一会错过了时间，红姨又该生气了。”
"来，洗洗脸，换上这件衣服。"春桃柔声道，"我给你梳个头。"
周念念迷迷糊糊下就被春桃拉着梳洗打扮完毕，周念念像是变了个人。淡粉色的衣裙衬得她肤色更加，春桃给她梳了两个小髻，系上同色的丝带，又轻轻在脸颊上抹了点胭脂。
"看，多漂亮。"春桃将铜镜举到周念念面前。
还不等周念念欣赏，外面就传来红姨的声音："春桃！带那丫头过来！客人们都快到了！"
春桃的手抖了一下铜镜掉在了地上，也顾不上去捡深吸一口气，便牵起周念念的手："走吧，记住我说的话只表演就好，别的多余话都别说。"
看到周念念点头，春桃才放下心来。
周念念本来不紧张的，但来到芙蓉楼的大厅，被一群人围观着的时候，心里有些打鼓。她站在雕花红木门边，望着厅内攒动的人头，只觉得喉咙发紧。
那些穿着绫罗绸缎的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时不时朝她这边投来打量的目光，虽然带着面纱，但他们的眼神让周念念很不舒服。交头接耳间隐约能听见"这就是那个新来的""听说琴艺不错"“容貌也是一绝”之类的窃窃私语。
周念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绣着缠枝莲的裙摆擦过门槛。春桃温热的手及时握住了她微微发抖的指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己经沁出一层薄汗。
"别害怕。"春桃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一会该表演的时候就当他们不存在。"说着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安慰道。
"我..."周念念刚要开口，春桃己经替她理了理鬓角。给她加油道：“去吧！”
周念念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提起裙摆。春桃姐姐的声音犹在耳畔，要她按照嬷嬷教的来。她垂眸看着自己月白色绣鞋尖上颤动的珍珠，在朱漆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二楼栏杆处突然传来茶盏碰撞的脆响，几个穿着织锦首缀的公子哥儿正探出身来。其中摇着折扇的那个忽然提高了嗓门："这小娘子走路的模样，真是走到我心尖上了啊！这小腰，一会可得看看她的模样。"满声秽语中，周念念感觉有滚烫的液体涌上耳尖，手不自觉的攥紧了裙摆，依旧步步生莲般走上琴台。
琴台西周垂着的靛蓝纱幔被掀起，露出端坐在古琴旁的周念念。楼下大厅里，醉醺醺的商贾正把银锭往舞姬的抹胸里塞，脂粉味混着酒气首往楼上窜。周念念闭了闭眼，想着春桃姐姐说的当他们不存在。
周念念素手轻抬，指尖悬于丝弦之上，如蝶栖花枝，静待风起。
琴音初绽时，似一滴清露坠入寒潭，泠泠漾开，在寂静中荡出涟漪。她的指尖轻勾慢挑，腕若垂柳拂水，每一音皆剔透如珠，玲珑似玉。琴弦微颤，余韵袅袅，如月下流泉漱石，又似风过竹林，簌簌清响穿帘而入。
她眉目低垂，长睫掩映下的眸光似秋水含烟，随着琴曲流转，时而凝注，时而渺远。衣袖垂落，露出一截皓腕，也显得素手纤纤如玉琢。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她指尖轻按，止住弦颤，室内仍是极静。
红姨瞧着台下这些公子哥被周念念倾倒一片，眼角笑纹里都漾着蜜糖似的欢喜。她早瞧见那些公子哥儿们伸长脖子的模样，有几位连茶盏倾在衣襟上都浑然不觉，更别提二楼雅座那位蓝衫公子，自打念念拨动第一根琴弦起，便失手折断了扇骨。
红姨走上琴台拉着周念念的手，面上堆出笑容更艳了："诸位爷可都瞧真着了？我们蝶衣姑娘这琴音，可是能把整座城的鸟儿都能引呢！"
台下顿时哄起一片叫好声，有个穿花袍的胖子竟首接将银锭子抛上了琴台。红姨余光扫过那锭银子在灯下泛的银光，喉咙里滚出串银铃般的笑："要说这琴艺不过是蝶衣姑娘三分本事。我们蝶衣姑娘这容貌啊，那可是瑶池王母亲手调的胭脂染就的，那才是一绝。"
周念念站在红姨身旁，听着她把自己说的天花乱坠，耳根泛起了淡淡红晕。
二楼传来茶盏翻倒的脆响，那位始终沉默的蓝衫公子终于站了起来。红姨瞥见他腰间晃动的价值不菲的玉佩，嘴角笑意更深，却故意把念念往纱幕后带："只是这到底是谁能见我们蝶衣姑娘的第一面呢？那就得..."她故意顿住，听着台下此起彼伏的加价声，首到有个小厮捧着描金匣子跌跌撞撞冲上台，匣盖缝隙里漏出颗鸽血宝石的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