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持续到凌晨三点。唐梨蜷缩在值班室的转椅上，指尖反复着那半本湿漉漉的日记。
陈医生己经离开，临走前警告她别多管闲事，但桌上那三盒退烧药像烧红的炭，烫得她坐立不安。
"2019年12月17日..."唐梨轻声念着日记最后一页。被血染透的纸页上，有几个用指甲硬抠出来的小洞，连起来像是字母"W"。
药房突然传来玻璃瓶碰撞的脆响。唐梨抄起手电筒冲过去，发现冷藏柜门大敞着，疫苗盒散落一地。
最诡异的是，柜壁上结着一层薄霜，霜花组成一个箭头，首指后门方向。
"叶小花？"唐梨的声音在发抖。回答她的是围墙豁口处传来的猫叫——三长一短，像某种信号。
拨开杂草丛时，唐梨的指甲缝里塞满了铁盒上的红锈。日记本里掉出张公交卡，贴纸上印着"阳光福利院"。卡片边缘有排牙印，像是被谁紧紧咬过。
"福利院在城北..."唐梨突然想起什么，翻出手机查地图。阳光福利院距离诊所4.5公里，途经的23路夜班车末班是23:30——正好是"叶小花"第一次挂号的时间。
雨势渐小，唐梨踩着泥泞绕到诊所正门。保安亭亮着灯，老赵正往保温杯里倒白酒，桌上摊着本登记簿。
她假装闲聊翻看登记簿，2019年12月那页被撕掉了，但下一页残留着半枚血指印，大小明显是孩子的。
"老赵，三年前那个流孩..."
"啪！"老赵的保温杯砸在桌上，酒液溅到登记簿上，血指印遇酒精突然变成蓝色。
"我什么都没看见！"他神经质地搓着手，"那晚监控坏了，王主任说就是冻死的..."
"王主任？"唐梨想起日记里的"王阿姨"。
老赵突然压低声音："现在管后勤的王副主任，当年她值夜班..."他的话被刺耳的铃声打断。诊所大门监控屏幕上，一个穿红雨衣的身影正在按门铃。
唐梨冲进雨中。穿红雨衣的是个精瘦老太，挎着印有"阳光福利院"的布包，怀里抱着个发高烧的小男孩。
孩子右腕上缠着发黄的自制绷带，上面用红线绣着"叶"字。
"我是福利院的林护工。"老太的雨衣帽檐滴着水，"这孩子半夜偷跑出来，非说要找姐姐..."
男孩突然挣扎着指向唐梨身后："姐姐来了！"唐梨回头，只看到被风吹动的灌木。
再转身时，男孩正把半块融化的小熊饼干塞进她白大褂口袋——和铁盒里发霉的饼干是同一款。
急诊室里，体温计显示39.8℃。唐梨解开孩子手腕的绷带，倒吸一口冷气——骨折愈合的痕迹呈奇怪的螺旋形，就像被人拧过。
更可怕的是皮下那些排列规则的青紫，分明是成年人的指痕。
"叶小树，六岁。"林护工递来的福利院档案上写着：父母双亡，2019年12月由派出所送入福利院。入院时伴有严重营养不良和多处骨折..."
档案最后一页贴着张便签："姐姐每周都送饼干来——但姐姐早就死了。"
唐梨的手抖得几乎拿不稳听诊器。小树突然抓住她的手指，热度烫得惊人："医生姐姐，我告诉你秘密。"
孩子凑近她耳边，"我手腕是王阿姨拧的...因为姐姐偷药..."
凌晨西点十七分，药房再次传来异响。这次唐梨看到了——冷藏柜的霜花上，慢慢浮现出五个小字："弟弟在发烧"。
她狂奔回急诊室，发现小树不见了，林护工昏倒在椅子上，后颈有个针眼。地上散落着几颗银杏果，排成箭头指向地下室。
地下室的灯坏了。唐梨借着手机光亮往下走，空气中飘着霉味和奇怪的甜香。
楼梯转角处，她踢到个玻璃瓶——是诊所三年前停用的镇静剂，生产日期刚好是2019年12月。
"小树？"唐梨的呼唤在走廊里回荡。最里间的器械室透出微光，门缝下渗着红色液体，乍看像血，实则是打翻的草莓果汁。
推开门时，唐梨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
小树蜷缩在器械柜角落，正在吃饼干。他面前摆着个用纱布和棉签搭的小帐篷，帐篷里坐着那个脏兮兮的兔子玩偶。
更恐怖的是，孩子正对着空气说话："姐姐，王阿姨又要给我打针了..."
器械柜的玻璃反射出模糊的影子——穿白裙的小女孩背对门口，长发垂到腰际，右腕以不可能的角度弯曲着。
她伸手想摸小树的额头，但手掌穿过了孩子的身体。
"体温39.9℃。"唐梨机械地念出数字。小树抬头冲她笑："姐姐说医生阿姨会帮我们。"
话音刚落，整排器械柜突然剧烈震动，手术剪和镊子叮叮当当拼出两个血红的字："救他"。
唐梨抱起小树往外跑。孩子在她怀里轻得像片叶子，呼吸灼烧着她的锁骨。
身后的器械室传来"砰"的闷响，回头只见兔子玩偶飘在半空，右耳朵的红线正在渗血。
"别怕..."唐梨的声音比想象中镇定，"告诉我王阿姨是谁？"
小树滚烫的嘴唇贴着她耳朵："穿白大褂的坏阿姨...姐姐偷药那天，被她追到楼梯..."
唐梨突然想起三楼儿科门牌的裂痕。她摸出手机拨通陈医生电话："2019年12月17日那晚，王副主任是不是在儿科值班？"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那晚她给院长打电话，说抓到一个偷药的小流浪汉。"
"然后呢？"
"然后监控就坏了。"陈医生深吸一口气，"但第二天保洁在楼梯间发现...算了，你赶紧带孩子离开诊所！"
唐梨抱紧小树冲向出口。地下室的门突然自动锁死，应急灯开始频闪，黑暗中响起"哒、哒"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踮着脚走路。
"姐姐生气了..."小树突然挣扎下地，跑回器械室。唐梨追进去时，看到孩子正对着空气张开双臂："姐姐不哭，小树不疼了..."
一道月光穿过通风窗，正好照在兔子玩偶上。唐梨这才发现玩偶肚子里有硬块，拆开线头，里面藏着支录音笔。
按下播放键，传来小女孩颤抖的声音：
"王阿姨给小树打奇怪的针...我在药房找到解药...啊！别推我——"
录音结束在重物滚落声和骨骼断裂的脆响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