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时，苏雯意识到自己躺在诊所处置室里。头顶的LED灯管嗡嗡作响，像只振翅的毒蜂。
"你低血糖晕倒了。"护士长吴芳递来葡萄糖口服液，指甲修剪得短而圆润，"保安在地下室发现你的。"
苏雯猛地抓住她手腕："那个和我长得一样的护士呢？"
吴芳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起身反锁房门，从护士站电脑调出份加密文件："林霜死后第七天，监控拍到有人用她的工卡进入药房。"
视频里穿护士服的人始终背对镜头，但右耳垂的红痣在红外线下清晰可见。
"林雪有胎记？"苏雯摸着自己右耳。
"不，林雪右耳很干净。"吴芳调出员工档案，两张证件照并列屏幕上——除了耳垂，两人连发际线的弧度都分毫不差，"但林霜的胎记在左耳。"
苏雯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她突然想起什么，翻出手机里所有童年照片。果然，七岁前的照片要么被裁剪过，要么她总穿着高领毛衣。
唯一完整的幼儿园毕业照上，她的毛衣领口隐约露出蓝色条纹——和福利院照片里的制服一模一样。
"林霜死前一周，申请调阅过你的出生证明。"吴芳压低声音，"她说..."
刺耳的来电铃声打断对话。来电显示"仁和福利院"，对方却只传来电流杂音。
苏雯正要挂断，听筒里突然传出童声合唱："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来看花..."
她如遭雷击。这是吊坠照片背景里福利院的校歌。
暴雨来得毫无征兆。苏雯冒雨赶到福利院时，铁门挂着"2003年停业整顿"的锈牌。
守门老人听完描述后，从值班室拖出个落满灰的纸箱："当年双胞胎实验的资料，林医生死前寄存在这。"
文件袋里滑出张泛黄的《双生子分离观察同意书》，落款处指纹被人为刮除。
附件照片上，穿白大褂的男人左右手各抱着个穿蓝裙的女童，她们脖颈后贴着编号标签：L7和L7-1。
"这是初代院长林教授。"老人指着照片，"2003年那场大火后，实验组的孩子都被领养了。"他忽然眯起眼凑近苏雯，"你就是7号？你姐姐..."
炸雷吞没了后半句话。电光中，苏雯看见老人后颈浮现出蓝色数字纹身——L12。
暴雨冲刷着诊所后门的"紧急出口"标志。苏雯浑身湿透地闯进药房，张德昌正在清点药品。
老人见她进来，默默推过一张字条："地下一层储物间，密码0701。"
储物间的低温让苏雯呼出白气。角落里立着个医用冷藏柜，密码盘闪着幽蓝的光。
当她输入0701（福利院照片日期）后，柜门"咔嗒"弹开，冷雾中浮现出数十个培养皿，每个都标记着"L7系列"。
最里面的培养皿里，漂浮着枚核桃大小的器官组织，标签写着："林霜-肾脏/苏雯干细胞培育/2020.11.15"。
"她偷了你的细胞。"张德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每月伪装成你来抽血，说要造个不会排斥的肾。"
苏雯的视线落在冷藏柜旁的病历本上。最新一页写着："2023年8月25日，苏雯，肾功能复查。姐姐，花开好了。"字迹和之前如出一辙。
突然，整个诊所陷入黑暗。备用应急灯亮起时，冷藏柜的玻璃门上清晰映出个人影——穿护士服的女人站在苏雯身后，右耳红痣像滴血珠。
"别看镜子！"张德昌猛地拉开苏雯。储物间门"砰"地自动锁死，他们被困在了黑暗中。
有冰凉的手指划过苏雯后颈。她转身时，应急灯恰好照亮对方的脸——是监控里那个"自己"，但眼神苍老得多。
护士服胸口别着"林雪"的名牌，可右耳垂却有颗红痣。
"你不是林雪..."苏雯后退时撞翻培养皿，"你是林霜！"
女人笑了。她从领口扯出银色吊坠，里面的照片现在看得更清楚了：
七岁的双胞胎中间站着穿白大褂的男人，照片底部写着"对照组L7系列-2003"。
"当年被领养的是林雪。"女人——真正的林霜——按下手机播放键，传出吴芳的声音："...林霜死后第七天..."录音突然变成童声，"...娃娃哭着叫妈妈..."
苏雯这才注意到，林霜的护士服下摆沾着暗红污渍，手腕上有道狰狞的缝合疤痕。
更可怕的是，当她抬手时，袖口露出的卡地亚手镯和苏雯左腕的一模一样。
"2019年车祸死的才是林雪。"林霜的声音像生锈的刀片刮过玻璃，"她临死前说...我们被调包了。"
一道闪电劈亮地下室。林霜的影子投在墙上，竟分裂成两个——一个穿护士服，一个穿苏雯的风衣。
她缓缓举起右手，掌心躺着把黄铜钥匙："想知道真相吗？三楼档案室有个上锁的抽屉。"
钥匙坠地声与惊雷同时炸响。等苏雯再抬头时，面前只剩地上一串水渍，蜿蜒指向安全出口。
张德昌捡起钥匙，手指微微发抖："三楼是林教授生前的办公室，2003年就封了。"
他们顺着水渍来到三楼，钥匙完美契合档案柜最底层的抽屉。
里面只有一本烧焦边的实验日志，扉页写着：《双生子镜像培育计划（L7组）》。
苏雯翻开第一页，手电筒光照出一张人体解剖图，标注着"胎记位置与器官发育关联"。
她的目光停在右耳标记上——那里画着放大镜，旁边小字注明："对照组标记，数字7形胎记为干细胞受体点。"
"我们是实验品..."苏雯的指甲陷入掌心。
日志最后一页贴着两张新生儿足印图，底下分别写着"主体-L7"和"镜像-L7-1"。
有人用红笔在"镜像"上画了个大大的叉，批注："镜像体器官发育缺陷，需主体干细胞修复。6.1执行分离领养。"
日期正是2003年6月1日——她"被领养"的日子。
暴雨拍打着三楼窗户。苏雯突然扯开衣领，在手机自拍模式下转动脖颈——她后颈发际线处有个极淡的白色疤痕，形状像被擦除的数字7。
"他们在我身上取了干细胞..."苏雯的声音飘忽得像梦呓，"给另一个我..."
张德昌的老年机突然响起短信提示音。
他看完后脸色骤变："刚收到的...发件人是林霜的号码..."他把手机转向苏雯，屏幕上只有五个字：
【妹妹，下雨了】
窗外，雨幕中隐约可见个人影站在诊所门口，穿着和苏雯此刻一模一样的浅蓝色衬衫，打着一把黑伞。
当闪电照亮夜空时，伞微微抬起，露出伞下那张与苏雯完全相同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