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雯的高烧在子夜突破40℃。她开始胡言乱语,时而用东北方言背诵中药歌诀,时而以标准的英式英语复述伍连德论文——这两种语言都是她从未学过的。
最可怕的是她的指尖,那抹青黑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手掌蔓延。
"必须用槐树黑液。"陈谨翻到日记最后一页,那里记载着最危险的药方:"取槐髓三滴,混麝香、朱砂,以毒攻毒。"
诊所再次断电,应急灯将人影拉长投在墙上,宛如1910年的幽灵。
陈谨握着铜钥匙走向后院,钥匙在他掌心发烫,刻痕"特研壹号"泛着诡异的红光。
老槐树下的土坑己扩大到两米见方,七具尸骨在月光下泛着青白。
陈谨发现每具骸骨的右手无名指骨都缺失了——而林怀民日记里提到,他取患者指骨研粉入药,"以其通心脉,引药归经"。
黑液从树根裂缝不断渗出,在坑底积成镜面般的薄层。
当陈谨俯身采集时,液面突然映出不属于他的倒影:一个穿长衫的男人正跪在相同位置,将某种粉末撒入坑中。
倒影抬头,陈谨看见一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
"林怀民......"他脱口而出。
液面骤起涟漪,黑液像活物般缠上他的手腕。
刺痛中,陈谨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显微镜下的镰刀形细菌、燃烧的隔离病房、七具排列成星形的尸体......
最后定格在一间密室,墙上挂满装着黑色晶体的玻璃罐。
铜钥匙突然剧烈震动。
陈谨踉跄后退,发现采集瓶中的黑液正形成微型漩涡,中心浮起一粒指骨大小的白色晶体——与苏雯咳出的完全同源,却纯净如冰雪。
配药室的景象让陈谨血液凝固。烛光下,1910年的林怀民正与他隔空做着相同的动作:碾磨麝香、称量朱砂、滴入槐树黑液。
两个时空在此刻重叠,林怀民突然转头,隔着百年时光对陈谨说了句话。没有声音,但口型清晰可辨:"她是我女儿。"
药炉上的陶罐突然爆裂。陈谨躲闪间打翻烛台,火焰顺着酒精蔓延到日记本上。
他正要扑救,却发现火焰中的纸页毫发无损,反而浮现出更多隐藏文字:"此疫非天灾,乃人祸。日本731部队前身曾投菌于傅家甸......"
"陈医生!"护士小林的尖叫从病房传来。
陈谨抓起配好的药冲过去,看见苏雯的床单上铺满银色结晶,正像藤蔓般向她口鼻攀爬。
药汤灌入苏雯喉咙的瞬间,整个诊所剧烈震动。
所有玻璃器皿同时炸裂,结晶碎屑在空中组成一幅东北地图,哈尔滨位置亮起七个红点——正是现代感染者们的住址坐标。
苏雯突然睁眼,瞳孔呈现不正常的银白色:"他们回来了......"她的声音变成男女混响,"......七原体要重组......"
陈谨猛然醒悟。他冲回后院,用铜钥匙挖开槐树正下方的泥土。
三尺之下露出个铁箱,里面整齐码放着七截指骨,每截骨头上都刻着个汉字,连起来正是:"以七魄镇七原菌"。
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雷光中,槐树枯枝上七个鸟巢燃起幽蓝火焰,里面的丁香干花在火中舒展如初生。
陈谨将指骨按日记图示摆成北斗七星阵,当最后一截指骨归位时,所有黑液突然倒流回树根。
一道闪电劈中槐树。
裂开的树干里,陈谨看见七个玻璃罐随年轮呈螺旋排列,每个罐中漂浮着不同颜色的晶体——正是731部队当年研发的七种生化武器原型。
"这才是真正的疫苗。"苏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不知何时来到后院,银白瞳孔倒映着火光,"林怀民把菌株改造成共生体,需要百年才能成熟......"
暴雨冲刷着骸骨圈。陈谨看着指骨上的刻字在雨水中发光:怒、喜、忧、思、悲、恐、惊。
他忽然明白林怀民做了什么——将七种致命病菌分别封印在患者的情绪记忆里,等待后世用对应的心药化解。
天亮时,奇迹发生了。张老爷子在城郊水库边被找到,指尖青黑色完全消退;
诊所其他患者的咳结晶症状也神秘消失;而苏雯项链上的铜钥匙,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粒丁香种子。
三个月后,陈谨在重修地下室时发现暗门。铜钥匙化作的丁香种子突然发芽,指引他找到一间尘封的密室。
墙上挂着发黄的合影:青年林怀民抱着个女婴站在槐树下,照片背面写着:"吾女苏若雪,生于宣统二年腊月......"
窗外,新移植的丁香树在风中摇曳。
陈谨翻开修复好的日记末页,那里多出一行新浮现的字迹:"大疫不过三,劫尽生机现。怀民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