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的运动鞋底在青石板上擦出刺啦声响，悬壶阁的灯笼近在咫尺时，他才发现那倚在门框上的"苏蘅"不过是月光投下的窗纸影子——青玉簪子在风里晃，是悬壶阁门楣上挂着的旧物。
他撞开木门的力道太猛，铜环"当啷"砸在门板上，惊得里间药柜上的青瓷瓶晃了晃。
"蘅蘅？"他喊得急，尾音发颤。
药香裹着淡淡的艾草味涌过来，混着若有若无的铁锈气，像极了苏蘅上次替老人止血时，染在袖角的血渍味道。
后堂布帘掀开，苏蘅的身影在竹影里浮现。
她素白衫子袖口挽到腕间，指尖搭着个老妇人的脉门，腕上朱砂符印随着动作一闪——那是她常说"防阴邪入体"的镇脉印。
江砚的喉咙突然发紧，脚步顿在原地，掌心的玉佩被攥得发烫。
"江先生？"苏蘅抬头，眼尾的朱砂痣跟着挑了挑。
她声音平稳得像往常，可江砚的"洞察人心"在系统提示音里自动启动时，却撞进一片混沌。
他瞳孔微缩——往日能清晰看见的情绪脉络不见了，只在苏蘅眼底扫过一缕金芒，快得像流星划过深潭。
"系统，怎么回事？"他在心里低喝，余光瞥见苏蘅手下的老妇人正盯着他，浑浊的眼睛里竟有几分探究。
系统没有回应，脑内光幕却突然跳出一行猩红小字：【因果干扰度+15%】。
"江先生可是来抓药？"苏蘅抽回手，在药方上落下最后一笔。
她的手指沾着墨，指节泛白，江砚这才发现她后颈沁着薄汗，连耳尖都是红的——往常替人诊脉再久，她也只消喝口茶就能平复。
"我..."江砚刚要开口，外间突然传来轮椅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林小姐，您这手又犯病了？"张淑兰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刀，甜得发腻。
江砚转头，正看见那个总在心理诊所门口徘徊的女孩被推进来——林小棠的右手腕捆着红绳，此刻正不受控地抽搐，钢笔"啪嗒"掉在地上，在病历本上拖出一道歪扭的墨迹。
"医生..."林小棠仰起脸，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淌，"我写不出来...我明明背了二十遍《兰亭序》，可笔一落纸就..."她突然猛地扑向苏蘅，抽搐的右手准确扣住对方腕间的朱砂符印。
江砚瞳孔骤缩，正要冲过去，却见病历本上被泪水洇开的墨迹缓缓晕染，竟在水痕里显出两个血字："救命"。
"小棠！"张淑兰慌忙去拉，指尖却在碰到林小棠肩膀时顿住——她涂着酒红甲油的指甲轻轻颤了颤，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堆起关切的笑，"这孩子最近总说看见...看见不干净的东西，我就说悬壶阁的苏医生最灵验——"
"松手。"苏蘅的声音突然冷下来。
她另一只手扣住林小棠的腕骨，江砚这才发现她的指尖在发抖。
林小棠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苏蘅皮肉里，可她盯着苏蘅的眼睛，突然用另一只手抓起钢笔，在"救命"二字旁歪歪扭扭添了句："碑要吃人"。
"江砚！"苏蘅猛地抬头，金芒再次从她眼底炸开。
江砚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己经冲过去，手掌悬在林小棠后颈上方——系统光幕正疯狂跳动：【潜在恶果触发：因果线断裂风险+30%】。
他咬着牙启动"因果推演"，却被一阵刺痛撞得眼前发黑，再睁眼时，只看见苏蘅从袖中抽出银针，针尖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得罪了。"她低喝一声，银针轻叩林小棠太阳穴。
林小棠的手应声松开，瘫在轮椅里喘粗气。
可苏蘅的额头却渗出细密的冷汗，有一滴顺着下巴砸在病历本上，正好落在"碑"字中央，晕开一片暗红。
江砚的呼吸卡在喉咙里。
他看见苏蘅颤抖着捡起那半支青玉簪子，簪尾刻着的"蘅"字被汗渍浸得发亮——和他掌心玉佩上的血字，竟是同一种笔迹。
苏蘅的银针刚从林小棠太阳穴撤出，便踉跄着扶住桌角。
她额角的汗滴成串往下落，将《苏家祖训》残页边缘的血渍晕染开，泛黄的纸页上隐约显露出半行小字："锁心针破，因果必乱"。
"锁心针的阴气正在腐蚀她的因果线。"她声音发哑，指尖还沾着林小棠腕间渗出的血珠，"这针不是普通的医针，是用..."
"苏医生真是好眼力。"张淑兰突然轻笑一声，尾音却像淬了冰。
江砚这才注意到她始终垂在身侧的右手——酒红色甲油下，三根细如牛毛的铜针正顺着袖管滑入掌心。
危险预警在江砚脑内炸响。
系统光幕疯狂闪烁着【潜在恶果：因果线断裂风险+50%】，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几乎是本能地启动"因果推演"，眼前顿时浮现出铜针的飞行轨迹：一根首取苏蘅后颈大椎穴，两根分别瞄准林小棠的人中与劳宫穴——这哪里是救人，分明是要彻底切断林小棠的生机！
"小心！"江砚吼出声的同时屈腿横扫。
悬壶阁的青石板本就有些松动，这一脚正踢在苏蘅脚边的银针盒上。
檀木盒子"砰"地撞向半空，百来根银针如暴雨倾盆，与张淑兰射出的铜针在三尺高的空中相撞。
金属相击的脆响连成一片。
江砚瞳孔映着迸发的金光——那是因果之力与阴毒针术的对撞。
有几根银针被铜针削断，碎成细芒扎进墙里；更多的则裹着淡金色光晕，将铜针逼得偏离轨迹，"叮叮当当"掉在张淑兰脚边。
"你..."张淑兰的笑脸终于裂开道缝。
她倒退两步撞在药柜上，青花瓷瓶"哗啦"摔碎，雄黄粉撒了她满鞋。
可不等江砚松口气，林小棠突然发出一声尖啸。
她原本的右手像活了过来，指甲深深掐进张淑兰的手腕，另一只手狠狠扯开对方衣领。
"小棠！"张淑兰慌乱去捂，却迟了一步。
林小棠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正一滴一滴落在她锁骨处的刺青上——那是个扭曲的"囚"字，墨色泛着青灰，边缘还爬着细密的咒文，与江砚曾在玄机子操控的傀儡身上见过的符咒，竟有七分相似！
"因果锁链检测成功。"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光幕上浮现出两条纠缠的红线：一条从林小棠眉心延伸至张淑兰锁骨，另一条则穿过悬壶阁的房梁，首插地下。
江砚猛地抬头，这才发现原本挂在门楣的青玉簪子不知何时掉在地上，簪尾的"蘅"字正对着那两条红线的交汇点。
"够了！"张淑兰突然暴喝。
她甩开林小棠的手，从包里掏出个乌木匣往地上一摔。
腐臭的黑雾瞬间弥漫，江砚的"洞察人心"在黑雾里失效，只能隐约看见苏蘅的身影——她正跪在林小棠轮椅前，颤抖着将银针按在对方手肘的曲泽穴上。
"江砚！"苏蘅的声音穿透黑雾，带着他从未听过的急切，"去关后窗！
锁心针的阴气需要...需要九针引气才能彻底拔除，但我现在..."
话音未落，黑雾突然被穿堂风卷向窗口。
江砚看见苏蘅的指尖渗出鲜血，正一滴一滴滴在林小棠的腕间——那是用自身精血为引，强行打通被锁心针封闭的经脉。
她后颈的镇脉印泛着刺目的红光，像是要烧穿皮肤。
张淑兰趁机抓起林小棠的轮椅往门口推，可轮椅轮轴卡在青石板缝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林小棠突然抓住江砚的衣角，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碑...碑在..."话没说完便昏了过去，手心里还攥着半片带血的《苏家祖训》残页，上面的字迹被血浸透，隐约能辨出"九针"二字。
江砚握紧残页，转身看向苏蘅。
她正仰头盯着房梁，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裂痕，月光透过裂痕洒在她脸上，将眼尾的朱砂痣照得像团要烧起来的火。
她咬着牙扯下腕间的朱砂符印，符纸在掌心燃烧，露出下面一道新添的血痕——竟是用针刻的"引"字。
"蘅蘅？"江砚轻声唤她。
苏蘅转头看他，眼底的金芒比之前更盛，甚至在空气中勾勒出半枚银针的虚影。
她指腹抹过唇畔的血，露出个苍白的笑："准备好接针。"
话音刚落，悬壶阁外突然传来乌鸦的尖啼。
江砚打了个寒颤，系统光幕再次跳出猩红提示：【因果干扰度+80%】。
他看着苏蘅从袖中取出九根银针，最长的那根尾部刻着"定"字，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这是他从未见过的针式。
张淑兰的咒骂声混着轮椅的响动从门外传来，可江砚的视线再也挪不开苏蘅手中的银针。
她的手指还在抖，却将每根针的位置记得分毫不差："曲池、极泉、大陵..."说到"大椎"时，她的声音突然哽住，针尖在半空顿了顿，最终重重扎进林小棠后颈。
林小棠的身体剧烈抽搐，嘴角溢出黑血。
苏蘅的额头抵着她的手背，汗水将两人的手粘在一起。
江砚能听见她压抑的喘息，像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较劲。
他握紧残页，突然发现"九针"下面还有半行小字："以血为引，以命相搏"。
窗外的乌鸦还在叫。
江砚摸向腰间的玉佩，发现它比任何时候都烫，仿佛在回应苏蘅体内翻涌的因果之力。
他望着苏蘅泛白的指节，突然明白她刚才那句"准备好接针"意味着什么——九针引气，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