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室里的瓷砖被石臼砸得飞溅时，江砚耳后根的汗毛还竖着。
他方才本能下蹲时撞翻了诊桌，血压计"哐当"砸在脚边，金属外壳裂开条缝，水银珠滚到张淑兰脚边——那女人正咧着嘴，右耳疤痕渗出的黑血顺着下颌滴在护士服上，染出朵畸形的花。
"小心！"苏蘅的喊声响在耳畔，江砚抬头正撞进悬壶阁的实时画面里。
手机屏幕泛着冷光，他看见苏蘅的指尖掐进《因果碑录》的书页，指节发白得近乎透明，而她头顶那团当归粉末凝成的虚影突然开口，声线像生锈的铜铃："小丫头，你爷爷的血脉终究要为我陪葬！"
"苏蘅！"江砚扑向手机的手被玻璃渣划破，血珠溅在屏幕上，正好糊住虚影的半张脸。
可下一秒他后颈发凉——张淑兰的指甲正擦着他耳尖划过，他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指甲，是三根寸许长的铜针，针尖还挂着暗褐色的黏液，凑近能闻见腐肉混着苦杏仁的腥气。
系统光幕在视网膜上疯狂闪烁，"大因任务：阻止逆因侵蚀因果链"的提示红得刺眼，附带的"因果转嫁"能力卡自动浮现在意识里。
江砚咬着牙要激活，余光却瞥见张淑兰的瞳孔——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睛，深褐色的虹膜里缠着无数金色锁链，每条锁链末端都闪着微光，而当他顺着锁链望去时，后颈的符印突然灼烧起来。
"是苏蘅的符印！"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手机里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他猛地抬头，屏幕里悬壶阁的药臼己经砸穿了石桌，苏蘅踉跄着扶住药柜，颈间玉佩的裂痕从边缘爬向中心，渗出的血珠不是红的，是暗紫，像被泡在墨汁里的朱砂。
更让他心脏骤停的是，苏蘅左手无名指的暗红印记正在龟裂，血珠顺着指缝滴在《因果碑录》上，将"碑裂则锁链现"的字迹晕染成模糊的漩涡。
"别用系统能力！"苏蘅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突然伸手穿过屏幕似的抓住江砚手腕——不，是真的抓住了。
江砚这才发现两人腕间的符印正泛着同样的金光，苏蘅的手烫得惊人，"他们在等你消耗因果值！
那锁链...那锁链是逆因设的局！"
话音未落，江砚后颈一凉。
他能清晰感觉到符印处的皮肤在撕裂，有什么黏腻的东西正顺着脊椎往上爬，像无数小蛇在啃噬神经。
转头的瞬间，他看见苏蘅后背的衣服突然鼓起来，布料下有条蜿蜒的黑影在蠕动，那纹路竟和虚影腰间的青铜玉佩一模一样——玄机子的黑气，正在侵蚀她的血脉。
"蘅儿！"王伯的声音从前堂传来，带着哭腔的喊叫声混着紫苏叶拍打窗棂的尖啸，在江砚耳中变成嗡嗡的蜂鸣。
张淑兰的铜针再次刺来，这次江砚没躲，他盯着她瞳孔里的锁链，突然想起系统任务里"潜在恶果"的描述：因果链断裂，圣人遗脉湮灭。
而此刻所有锁链都像有生命似的颤抖，末端的符印正随着苏蘅的喘息忽明忽暗。
"小棠..."张淑兰突然发出孩子的抽噎声，她的脸开始扭曲，左半边是癫狂的笑，右半边是林小棠哭花的脸，"爸爸...爸爸说看见锁链缠在姐姐脖子上..."
江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想起三天前林小棠来诊室时，手腕上也有类似的红痕；想起苏蘅翻《因果碑录》时说的"碑裂锁现，锁连因果"；想起系统提示里"大因任务失败则宿主意识消散"的警告。
而更让他恐惧的是，苏蘅后背的黑气己经爬到肩胛骨，她的睫毛在颤抖，却还在强撑着对他笑："别怕...我爷爷说过，圣人血脉...能断锁..."
"叮——"
手机突然震动，江砚下意识去摸，却摸了个空。
那震动不是来自掌心，是来自脑仁深处。
他眼前闪过雪花点似的白光，接着是段模糊的视频：林小棠缩在储物间角落，背后的墙上用黑血画着锁链，她哭着举起手机，镜头摇晃着对准天花板——那里垂着七根金色锁链，每根锁链末端都系着个熟悉的符印。
"哥哥..."林小棠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锁链...在吃姐姐的血..."
江砚的系统光幕突然黑屏，符印处的灼烧感瞬间蔓延到全身。
他听见苏蘅在喊他的名字，看见张淑兰的铜针离他心脏只剩三寸，更看见悬壶阁的药臼重新悬浮起来，底部的金光比之前更亮，像根烧红的铁钎，正对准苏蘅后颈的符印。
"因果转嫁！"他咬碎了舌尖，血沫混着吼声喷在张淑兰脸上。
能力卡激活的瞬间，所有锁链突然暴长，在诊室和悬壶阁之间织成金色的网。
而在这张网的中心，那团当归虚影的嘴角咧得更开了，它抬起手，指尖点向苏蘅正在渗血的符印——
"锁成了。"
江砚的太阳穴炸开时，林小棠的哭腔正从脑仁深处渗出来。
那团雪花点似的白光里，女孩颤抖的手指再次划过手机镜头——储物间墙上的黑血锁链还在蠕动，天花板垂落的金链末端，苏蘅颈间玉佩的裂痕正随着她的喘息明灭。
"因果倒转启动——"系统光幕的提示音像生锈的齿轮碾过神经，江砚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他突然想起周建办公室那面挂着全家福的墙，相框边角的照片背面，暗红血字正浮现在视网膜上："因果碑现则逆因出"。
原来三天前替周建调解医患纠纷时，他瞥见的那道反光不是灰尘，是血！
"嗤——"
铜针穿透布料的锐响撕裂空气，江砚甚至没来得及偏头，左肩便传来灼烧般的痛。
张淑兰的三根铜针正扎在他后颈符印延伸出的金纹上，暗褐色黏液顺着针杆往下淌，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化作黑雾蒸腾。
那女人的脸扭曲得更厉害，左半边林小棠的哭容与右半边癫狂的笑重叠，喉咙里发出男女混合的尖叫："锁链共鸣了！
锁链共鸣了！"
"江砚！"苏蘅的手在屏幕里攥得发白，她后背的黑气己经爬至后颈，可指尖的银针却突然暴起。
十二根三寸长的银针刺破空气，在诊室与悬壶阁之间织成金色光网——那是《因果碑录》里记载的"锁魂针"，每根针尾都缠着半片晒干的紫苏叶，此刻正泛着与药臼相同的金光。
黑雾被银针网裹成球，"噗"地被吸进悬壶阁那尊悬浮的药臼里。
药臼底部的金光突然暴涨，原本刻着的"悬壶"二字裂开，露出下方细密的古文，像无数条小蛇在石面游动。
苏蘅踉跄着扶住药柜，颈间玉佩的暗紫血珠滴在《因果碑录》上，书页自动翻到最后一页，"碑裂锁现"的字迹被血浸透，浮现出一行新的金篆："碑成之时，双生同契..."
江砚的手机突然震动，这次不是系统提示，是周建的语音消息自动播放。
沙哑的男声混着电流杂音涌进耳膜："小棠妈妈的癌症诊断书是假的，她丈夫当年...当年..."尾音突然被掐断，取而代之的是玻璃碎裂声和林小棠撕心裂肺的尖叫："爸爸别碰锁链！
爸爸——"
江砚的呼吸骤然停滞。
三天前林小棠来诊室时，手腕上的红痕、张淑兰口中"爸爸说看见锁链缠在姐姐脖子上"的呓语、周建办公室全家福背面的血字，此刻像被无形的手串成线。
他终于明白系统任务里"潜在恶果"的真相——逆因不是在制造因果链，而是用这些被扭曲的"因"，编织一张绞杀圣人遗脉的网！
"蘅儿！"王伯的声音从前堂传来，带着哭腔的呼喊混着紫苏叶拍打窗棂的尖啸。
苏蘅突然抬头，瞳孔里映出药臼底部翻涌的金光。
她颈间玉佩的裂痕彻底崩开，暗紫血珠不再滴落，反而被金光吸了进去，在半空凝成与药臼同纹的金篆。
而她左手无名指的暗红印记正在发烫，原本龟裂的纹路突然闭合，渗出的不是血，是与江砚后颈符印相同的金光。
"江砚，伸手！"苏蘅的声音突然清晰，像穿过层层迷雾的晨钟。
她的指尖穿透屏幕，准确无误地扣住江砚手腕的符印——两道金光瞬间相融，江砚感觉有滚烫的力量顺着血管窜遍全身，那些顺着脊椎啃噬神经的小蛇突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古老的共鸣，像久别重逢的老友在骨血里低吟。
张淑兰突然踉跄后退，她瞳孔里的金色锁链疯狂收缩，末端的符印一个接一个熄灭。
最后那枚符印熄灭时，她的脸终于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布满疤痕的右耳不再渗黑血，眼中的癫狂却化作惊恐："不...不可能...逆因大人说锁链能锁死圣人血脉..."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开始透明，像被风吹散的灰，只留下一句破碎的呢喃："小棠...对不起..."
江砚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苏蘅的玉佩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那团金光裹着她和江砚的手腕，药臼底部的金篆开始旋转，带动整尊石臼缓缓下降。
苏蘅的睫毛剧烈颤抖，她望着江砚，眼中有泪却没落下："碑录说...双生同契是...是..."
话音被药臼的嗡鸣淹没。
江砚感觉符印处的金光突然收紧，像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他的心脏，拽着他向悬壶阁的方向踉跄半步。
药臼的金光更亮了，照得诊室里的水银珠都泛着金芒，而苏蘅后颈的符印，正随着这股拉力，渗出与他腕间相同的金色纹路——
它们在共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