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室里的水银珠突然剧烈震颤,江砚腕间的符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苏蘅的指尖还扣在他腕上,两人的金光交融成一条细链,正拽着他往药臼方向踉跄。
他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像擂在战鼓上的重锤——三天来所有碎片突然在脑内炸开:林小棠手腕的红痕、张淑兰的呓语、周建全家福的血字,此刻全化作一根刺,扎进他后颈那枚符印里。
"叮——圣因境介入检测。"
系统的提示音比以往更沉,像古钟撞在骨头上。
江砚瞳孔骤缩,眼前的苏蘅突然变得透明,诊室的白墙开始扭曲,露出后面流动的金色雾气。
苏蘅的睫毛还挂着未坠的泪,却也在雾气中模糊起来:"江砚...你看..."
他顺着她的目光抬头。
1999年的画面像被撕开的旧报纸,在两人之间铺展。
穿月白旗袍的年轻女子抱着襁褓,后颈符印与江砚腕间的纹路如出一辙。
她将半块刻满金篆的青石碑按在婴儿额头,碑纹里渗出的金光裹住婴儿,像母亲的手。
可下一秒,黑气从地底窜出,缠上石碑——玄机子的脸从黑气里浮出来,嘴角咧到耳根,指甲刺进碑纹:"圣人遗脉?
不过是我锁链的两端!"
"不!"苏蘅突然尖叫。
江砚这才发现她的手在抖,指尖掐进他腕骨里,"那是我阿娘...那是..."
地面传来闷响,像有巨兽在地下磨牙。
江砚的后颈符印突然灼痛,他猛地转头——张淑兰的傀儡从诊室地砖缝隙里钻出来了。
那根本不是人,腐烂的皮肤挂着锁链,左眼是空洞的血洞,右耳还在渗黑血,脖颈处缠着的锁链末端,正系着半块和苏蘅玉佩同款的裂痕。
"因果具现!"江砚咬着牙低喝。
系统提示在脑内炸开:"消耗500因果值,激活大果境能力——"他抄起桌角的青铜碎片掷向空中,碎片在半空裂成七道寒芒,每道都裹着他的因果线。
苏蘅突然捂住心口。
她颈间的玉佩彻底崩碎,半块泛着青黑的石碑从她心口浮出,与空中的青铜碎片共鸣。
两道金光相撞的刹那,诊室里所有锁链突然倒悬,金与黑在半空纠缠,竟织成一面光盾,挡住了傀儡挥来的锁链爪。
"好个双生同契。"
阴恻恻的声音从地底传来。
江砚感觉地面在震动,地砖裂开蛛网纹,玄机子的本体破土而出。
他的脸一半是常人模样,另一半爬满黑色咒文,背后浮着完整的因果碑虚影,碑上的锁链正疯狂扭曲,"你们以为解开张淑兰的傀儡就能破局?
她不过是根引线——"他抬手,因果碑上的锁链突然暴长,缠住苏蘅的脖颈,"圣人遗脉的血,才是锁死因果的钥匙!"
"蘅儿!"江砚扑过去要拽锁链,可指尖刚碰到锁链就被灼出血泡。
苏蘅的脸己经憋得通红,她望着江砚,突然笑了,眼泪混着血珠从眼角滑下。
她左手的银针不知何时出现在掌心,在江砚来得及阻止前,狠狠扎进自己心口。
"噗——"
带金光的血珠溅在锁链上,锁链发出刺耳的尖啸。
苏蘅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碑裂则锁链现...阿娘说过...要破锁链...就得先碎了这碑..."
玄机子的瞳孔骤然收缩:"你疯了!那是圣人..."
"轰——"
苏蘅心口的半块碑突然炸开。
金光裹着血雾弥漫诊室,江砚被气浪掀翻撞在药柜上,玻璃药瓶碎了一地。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勉强抬头——玄机子的因果碑虚影正在崩裂,锁链断成一截截掉在地上,苏蘅倒在血泊里,后颈符印的金纹却比任何时候都亮。
血雾里突然传来锁链摩擦的声响。
江砚的后颈符印开始发烫,那种熟悉的共鸣感又涌上来。
他抹了把眼前的血,视线穿透血雾——模糊的影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不是玄机子,不是傀儡,是更黑、更冷的存在,像蛰伏在因果线尽头的毒蛇,正缓缓抬起头。
"江砚..."苏蘅的声音很轻,"抓住我的手..."
他爬过去,握住她染血的手。
掌心相触的刹那,他后颈的符印突然亮得刺眼。
血雾里的影子顿了顿,像是被什么惊到,缓缓隐入黑暗。
诊室里只剩下药臼的嗡鸣,和两人急促的呼吸。
江砚望着苏蘅苍白的脸,突然想起系统任务里那句"潜在恶果"。
原来逆因编织的网,从来不是那些被扭曲的因,而是...
血雾里最后那道影子,突然在他脑海里清晰了一瞬。
是锁链的另一端。
血雾在江砚眼前缓缓散成金粉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周浩的手机不知何时落在诊室角落,屏幕蓝光刺得人眼疼,倒计时数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跳动:00:02:57。
更让他心脏骤停的是靠墙的诊断书,林小棠名字旁"癌症"二字正被墨色蚕食,黑渍像活物般爬过纸张,在"症"字最后一笔处凝成蛇信状的尖刺。
"江...砚..."
染血的指尖突然扣住他手腕,苏蘅的掌心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炭。
她的睫毛上还沾着血珠,却强撑着扯出个笑,另一只手按在自己眉心,那里正渗出淡金色的血:"用我的血...激活碑文第三行..."她的声音比叹息还轻,"阿娘说过...'医者掌生'..."
江砚的后颈符印突然发烫,他这才发现苏蘅眉心的皮肤下浮着金篆纹路,像被血浸透的契约。
他想抽回手去捂她的伤口,可她的手指却像铁钳般钳住他,腕间符印与她眉心的金篆同时亮起,某种古老的共鸣顺着血脉炸开——那是因果线交缠的震颤,像两根琴弦被同一根手指拨响。
"蠢货!"
阴恻恻的冷笑裹着腐臭的风灌进诊室。
江砚只觉后颈寒毛倒竖,抬头的瞬间正看见玄机子的因果碑虚影暴涨,原本断裂的锁链突然化作黑雾,如巨蟒般缠住苏蘅的腰肢。
她的手指从他掌心滑脱时,他甚至能数清她指甲缝里的血渍——那是方才碎碑时崩裂的。
"蘅儿!"江砚扑过去,指尖堪堪擦过她染血的衣袖。
黑雾却像有生命般收缩,带着苏蘅往地底坠去,地砖在他们脚下裂开蛛网纹,腐土的腥气混着血味首窜鼻腔。
苏蘅的瞳孔在坠落前突然聚焦,嘴型分明在说"碑文",接着整个人便被黑暗吞没,只余半块碎裂的玉佩"当啷"坠地,在地面弹了两下,停在江砚脚边。
"想救她?"玄机子的本体浮在半空,半张脸的咒文正渗出黑血,"先看看你的因果线能不能撑过今夜吧——"他抬手,诊室里所有金属器物突然震颤,周浩的手机"咻"地钉进江砚脚边,倒计时跳到00:01:12,"周建的命,林小棠的病,还有你那些可爱的任务对象..."他咧开嘴,黑血顺着嘴角滴在因果碑上,"他们的心脏都拴在我的锁链上,你猜是你先解开碑文,还是锁链先勒断他们的脖子?"
系统提示音突然卡壳。
江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脑内光幕像被泼了墨水,先闪了两下雪花,接着"滋啦"一声彻底黑屏。
他踉跄着扶住桌角,再抬头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无数金色锁链从天花板垂落,每条锁链末端都拴着一颗跳动的心脏:苏蘅的心脏泛着淡金,周建的是暗红,林小棠的正被黑雾啃噬,还有许多他从未见过的心脏,有的焦黑,有的裂痕密布,像被揉皱的纸团。
"锁链在收紧!"周浩的呼喊从远处传进耳朵。
江砚这才发现诊室的门不知何时开了,周浩扒着门框,脸白得像张纸,手指颤抖着指向天花板,"我爸的手机...刚才还在倒计时!"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江哥,那些锁链...是不是在拉我们?"
江砚的后颈符印突然剧痛,他捂住那里,指尖触到一片——不知何时渗出了血。
系统黑屏前的最后一道提示在记忆里炸开:"因果链超载警告...宿主与圣人遗脉的双契...引发因果网共振..."他望着悬浮在空中的锁链,突然想起苏蘅碎碑前说的"碑裂则锁链现",原来那些他以为己经修正的因果,从来都不是终点,而是另一张网的起点。
"周浩,去把诊断书拿来!"江砚抹了把脸上的血,声音比他想象中镇定。
他弯腰捡起苏蘅的玉佩,碎片边缘割得掌心生疼,却让他的思路愈发清晰——玄机子要的是圣人遗脉的血锁死因果,苏蘅却用碎碑打破了旧锁链,可新的锁链...他抬头看向那些心脏,"你去守着周建的手机,倒计时归零前必须联系上他!"
周浩愣了两秒,撒腿就往诊断书方向跑。
江砚攥紧玉佩,血顺着指缝滴在地面,在苏蘅坠落地的裂痕旁晕开。
他的后颈符印突然亮得刺眼,有什么滚烫的记忆顺着血管涌进脑海:穿月白旗袍的女子将半块碑按在婴儿额头时,眼底的坚定与此刻苏蘅坠落前的眼神重叠。
"碑文第三行..."江砚低声重复,将染血的手掌按在自己眉心。
系统黑屏后的黑暗里,他仿佛看见苏蘅的指尖正穿过黑雾,轻轻点在他额间。
金光突然刺痛双眼,他踉跄着扶住桌角,在意识模糊前最后看见的,是苏蘅倒在血泊里时的画面——她后颈的符印亮如星子,嘴角沾着血,却朝他笑了。
那笑容像根针,扎进他即将混沌的意识里。
诊室的地砖下传来锁链摩擦的声响,比任何时候都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