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言的指尖刚触到糖糖后颈那片青紫色疹子，后巷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尖啸。
他猛地抬头，便利店的玻璃幕墙映出一片晃动的雨幕，而在雨帘深处，一道黑影正贴着墙面向上攀爬——那根本不是人的动作，更像某种被剥去皮肤的巨型兽类，西肢关节反折成诡异的角度，利爪划过金属外墙时迸出火星。
"苏嫣。"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警告。
幼师正把温毛巾按在糖糖额头上，水珠顺着她发梢滴在孩子锁骨处，在青疹子间晕开一片湿痕。
孩子的睫毛颤了颤，瞳孔突然缩成针尖大的黑点——段言顺着那道视线望去，玻璃上的倒影里，黑影的脸正贴在窗外。
那是张被烧融的脸。
皮肤像融化的蜡油般挂在骨头上，左眼球凸出眼眶，右半边只剩黑洞洞的眼窝，却偏偏咧着嘴，露出满口比丧尸更尖锐的白牙。
它的指甲叩了叩玻璃，发出"嗒、嗒"的轻响，像是在敲摩斯密码。
"段言？"苏嫣察觉到他的僵硬，顺着他的目光转头。
黑影瞬间消失在雨里，只剩玻璃上五道半寸深的抓痕，像五把倒悬的刀。
老周的咳嗽声就是这时候变调的。
原本粗重的喘息突然拔高，带着幼犬般的呜咽，段言猛地回头——便利店老板正扶着货架站起来，后颈的皮肤鼓出蚯蚓似的血管，指甲在金属货架上抠出月牙形凹痕。
他的瞳孔泛着浑浊的灰，却比普通丧尸多了丝清明，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着提线的木偶。
"老周？"苏嫣下意识把糖糖往怀里拢了拢，孩子被这声音惊得打了个寒颤，后颈的疹子又多了几颗，连成青紫色的链。
段言的手按在腰间的棒球棍上，另一只手悄悄攥住苏嫣衣角："仓库。"他记得前几天来收稿时，老周提过仓库有应急物资。
苏嫣立刻点头，抱着糖糖猫腰往后门挪，段言倒退着挡在她前面，余光瞥见老周的指尖正在变长——不是指甲，是骨茬，从指节处生生顶破皮肤，滴着血珠。
仓库门锁"咔嗒"打开的瞬间，段言把两人推进去，反手锁门。
霉味混着樟脑丸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借着手机光扫过货架：压缩饼干、矿泉水、医疗箱，甚至有两箱未拆封的防狼喷雾。
但最里面的储物间角落，一件黑色皮夹克正搭在木箱上，内侧绣着的"灰鸦"二字在手机光下泛着冷光。
"段言！"苏嫣的声音带着哭腔，"糖糖又烧起来了！"
他转身时撞翻了纸箱，消炎药散了一地。
幼师正用温水沾湿棉签，轻轻擦拭孩子后颈的疹子，糖糖的小拳头攥着她的袖口，烧得迷迷糊糊地喊"妈妈"。
段言蹲下来，指尖刚碰到孩子发烫的耳垂，突然听见储物间传来布料摩擦声——那件皮夹克的口袋里，滑出半张工作证。
照片上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是段言公司新来的主编陈默。
"陈默？"他脱口而出，苏嫣抬头看他："你认识？"
段言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半个月前总编说要提拔他当组长时，陈默在茶水间摔了马克杯的场景突然浮现在眼前——当时那杯咖啡泼在陈默新买的衬衫上，他弯腰擦的时候，段言瞥见他后颈有块暗红色胎记，和刚才黑影后颈鼓出的血管形状一模一样。
"他跟踪我。"段言的声音发涩，"因为嫉妒我被提拔。"
仓库外传来"砰"的撞击声，老周的嘶吼混着金属扭曲的声响。
苏嫣把糖糖递给段言，自己抓起医疗箱里的酒精棉："我处理疹子，你看皮夹里还有什么。"段言翻出几页纸，是他最近退稿的作者名单，每一页右下角都画着乌鸦的简笔画——和日记本上突然出现的血字笔迹一模一样。
"段老师——"
这声低唤像冰锥扎进脊椎。
段言猛地抬头，储物间的阴影里，陈默的脸正从皮夹克后探出来。
他的左脸己经完全融化，右半边却还保持着斯文模样，咧开的嘴角淌着涎水："你的日记...写得真有意思。"
仓库门"轰"地被撞开。
老周扑进来时，段言看清了他后颈——那里嵌着半枚指甲，和陈默变异的利爪颜色一样，泛着青灰色的光。
"苏嫣！
通风管道！"段言把糖糖塞进她怀里，抄起货架上的铁链。
苏嫣抱着孩子冲向墙角的通风口，金属格栅被她徒手掰开时，指甲缝里渗出血珠。
陈默的笑声像刮玻璃，混着老周的嘶吼："你以为能护住她们？
三天前暴雨夜，你在便利店捡到日记的样子...我看得清清楚楚。"
铁链缠上老周脖颈的瞬间，段言闻到了腐肉味。
老周的骨茬划破他小臂，火辣辣的疼，但更疼的是陈默的话——原来从一开始，这个变异者就在暗处盯着。
他想起日记本上突然出现的血字，想起便利店外墙上闪过的黑影，所有线索在脑子里炸开：陈默早知道末世会来，甚至可能...是他加速了病毒爆发？
"糖糖要上厕所！"苏嫣的尖叫像道闪电。
陈默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段言趁机把日记本塞进糖糖的尿不湿包。
孩子烧得迷糊，小手无意识地抓住日记本封皮，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你敢——"
通风管道传来"咔嗒"一声，苏嫣和糖糖的身影消失在管道尽头。
段言被老周撞得撞在货架上，陈默的利爪己经抵住他咽喉："你以为用孩子当饵就能赢？
等我撕了她的喉咙，看你还怎么写日记——"
"段言！"
苏嫣的声音从管道深处传来，带着哭腔的尾音被雨声切断。
段言突然想起三天前暴雨夜，他蹲在便利店门口翻日记时，有个黑影在雨里站了很久——原来那不是错觉，是陈默在观察，在等待。
老周的利齿咬穿他另一条手臂时，段言听见陈默的低语："下一次，我会让你亲眼看着她们变成丧尸。"
剧痛中，他看见储物间最深处有个狭小的暗格，苏嫣不知何时塞进去半瓶退烧药。
而当他试图把糖糖往暗格里推时，苏嫣突然从管道口探出头，她的手穿过铁格栅，死死攥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
雨还在下，陈默的笑声混着老周的嘶吼，在仓库里回荡成一片混沌的海。
段言望着苏嫣发红的眼尾，突然想起日记最后一页的字迹——那是他前世写的，在苏嫣被丧尸群冲散的前一刻："如果重来一次，我绝不会松开你的手。"
而此刻，苏嫣的手正攥得那样紧，像要把后半辈子的温度都捏进他骨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