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的月光像一把生锈的刀,割开沈青梧黏在脸上的乱发。
她摸索着腰牌上的剑痕,指尖沾了未干的血——这不是沈家人的手法。
剑痕自龙尾贯入,破开鎏金纹路,凌厉得近乎挑衅。
“谁在暗中搅局?”她哑声自语,喉间还残留着寒潭水的腥气。
远处传来野狗低吠,沈青梧撕下破烂的麻衣裹住双足。
脚底早被碎石磨得血肉模糊,每走一步都似踩在刀尖上。但她不能停,沈家的追兵天亮前定会搜山。
破晓时分,她摸进一处荒村。
坍塌的土墙下蜷着个乞儿,怀里抱着半块发霉的饼。
沈青梧解下耳坠——那是生母留给她的翡翠明月珰——轻轻放在乞儿脚边。
“换你一身衣裳。”
乞儿瞪大眼,抓起耳坠咬了一口,突然尖叫着跳起来:“鬼!鬼啊!”
沈青梧这才瞥见水洼倒影:乱发覆面,满脸血痂,活似话本里爬出的艳鬼。
她抓起泥浆抹脸,裹上乞儿丢下的破袄。
村口茶棚飘来炊烟,两个衙役正嚼着炊饼闲聊:“听说沈家嫡女昨夜投潭自尽,尸首都喂了鱼……”
“哪是自尽!”另一人压低嗓子,“我表兄在沈家当差,说那竹笼里捆人的麻绳是被剑割断的!”
沈青梧缩在草垛后,攥紧了腰牌。
剑痕、断绳、失踪的尸首——有只黑手在借她的死做文章。
日头西斜时,她钻进山神庙。
神像金漆剥落,露出里头腐朽的桃木芯子。
供桌上居然摆着半碗冷饭,米粒间混着可疑的褐斑。
饥饿压过警惕,她抓起饭就往嘴里塞。
“那是老鼠药。”
苍老的声音惊得她呛咳出声。
回头见个佝偻老妪拄着药锄,脸上疤痕纵横,右眼蒙着黑布。
“婆婆怎知……”
“药味。”老妪抽动鼻子,“乌头配马钱子,下药的是个蠢货——这两味相冲,毒不死人反倒催吐。”
沈青梧突然扑通跪下:“求婆婆救我!”
“救你?”老妪独眼闪过精光,“老身只救死人。”
破空声骤响,三枚银针首取沈青梧咽喉!
沈青梧翻滚躲开,后腰撞上供桌。
针尖擦过耳垂,钉入神像眉心,竟泛起幽幽蓝光。“反应倒快。”老妪嗤笑,“可惜身中牵机毒,最多再活三日。”
沈青梧猛然按住腕脉——果然有股阴冷之气游走筋脉。
定是假死丹被做了手脚!
“您既能诊出,必能解。”她抬头首视老妪,“我用沈家秘药方换命。”
老妪的药锄抵住她脖颈:“沈家的《青囊帖》早在二十年前就烧了。”
“烧的是赝品。”沈青梧从发间拔出银簪,旋开中空簪身,抖出半张焦黄纸页,“真本在此。”
月光透过破窗,照亮纸上“九转还魂”西字。
老妪的独眼骤然收缩——那是前朝太医院的禁术!
五更梆子响时,沈青梧泡在药桶里。
滚烫的药汁灼得皮肉发红,老妪往桶中扔着蝎子蜈蚣:“以毒攻毒,熬过去算你命硬。”
剧痛中,沈青梧咬破嘴唇:“婆婆为何帮我?”
“帮你?”老妪冷笑,“老身要借你的命,向沈家讨笔旧债。”
窗外忽有黑影掠过,瓦片轻响。老妪药锄一挥,油灯应声而灭:“追兵到了。”
沈青梧屏息缩进药桶。
门缝渗入一线寒光,剑锋挑开木栓的刹那,她听见熟悉的嗓音——
“阿梧,别来无恙。”
沈砚舟的白袍染着夜露,剑尖滴落的血珠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