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凤陨·嫡女蒙冤
腊月二十三,大昭京都落了今冬第一场雪。
沈家祠堂外的青石板阶上覆了薄薄一层白,檐角铜铃被北风撞得叮咚作响,一声声砸进跪在堂前的少女耳中。
“沈氏青梧,毒害生父、悖逆人伦,依家法——沉塘!”
族老沙哑的嗓音裹着香烛的焦味,从高悬的“忠孝传家”匾额下滚出来。
沈青梧抬头时,额角尚未结痂的伤口又渗出血,顺着下颌滴在素白麻衣上,晕开点点红梅。
“我没有下毒。”
她嗓音清凌凌的,像檐下冰棱猝然断裂。
堂内十二盏长明灯忽地一晃,映得继母王氏鬓间金步摇流光刺目。
“孽障还敢狡辩!”王氏帕子掩面,泣声却字字诛心,“那碗参汤是你亲手端给老爷的,银针验过才半刻钟就……”
“半刻钟?”沈青梧忽然轻笑,“足够在银针淬一层乌头汁了。”
满堂哗然。
族老手中的藤杖重重顿地:“放肆!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你攀咬主母!”
西五个粗使婆子应声扑上来,沈青梧的脊背被死死压向地面。
青砖缝隙里的雪水浸透麻衣,她盯着王氏绣金线的裙裾,恍惚想起三日前——
父亲书房那盆十八学士山茶,是她亲手埋的腐骨草。
“拖去后山寒潭,即刻行刑!”
麻绳勒进腕骨时,沈青梧嗅到一股极淡的沉水香。那是王氏贴身嬷嬷袖中散出的味道,与父亲毒发时衣襟沾染的香气如出一辙。
她被推搡着穿过回廊,忽听假山后传来幼弟的哭声。
“阿姐!他们说我再也见不到阿姐了……”
六岁的沈瑜被乳母死死捂着嘴,小脸憋得通红。
沈青梧脚步一顿,喉间蓦地涌上腥甜。
“小公子慎言!”王氏的陪嫁刘嬷嬷横在道中,指甲掐进沈瑜胳膊,“大小姐是罪有应得,您该称她一声罪人。”
沈青梧盯着弟弟腕上青紫,突然抬脚踹向刘嬷嬷膝窝。
老妇惨叫着跪倒时,她俯身贴近那布满皱纹的耳畔:“告诉夫人,黄泉路上,我等着她。”
刘嬷嬷浑身一抖,却见少女己挺首脊背走向角门,积雪在她身后踩出一串带血的脚印。
后山寒潭黑得瘆人。
仆妇们将竹笼浸入冰水试了试,立刻缩回冻红的手:“这天气沉塘,怕是刚落水就僵了。”
沈青梧安静地任她们捆住手脚。
麻绳擦过腰间暗袋时,她指尖微微一颤——那里藏着一粒朱红药丸,是今晨替王氏煎安神汤时,从药渣里捡出的西域假死丹。
“时辰到!”
竹笼入水的刹那,沈青梧咬破蜡封吞下药丸。
冰水灌入口鼻的剧痛中,她听见岸上传来刘嬷嬷的嗤笑:“到底是娇养的小姐,连挣扎都不会……”
意识消散前,她拼尽最后力气蜷起身子。
寒潭深处,一尾红鲤倏地掠过她苍白的指尖。
戌时三刻,沈家祠堂灯火通明。
王氏抚着翡翠佛珠的手忽然一抖,佛头磕在紫檀案几上。“你说什么?尸首不见了?”
跪在地上的仆妇抖如筛糠:“笼子还在潭底,绳子也捆得结实,可……可笼子里只剩件血衣!”
族老手中的茶盏砰然坠地。
檐角铜铃疯狂作响,一阵裹着雪粒的穿堂风卷过,十二盏长明灯齐齐熄灭。
三百里外荒山中,一抹单薄身影从乱葬岗爬出。
沈青梧撕下浸透血污的麻衣,就着月光看向掌心——那里静静躺着一枚鎏金腰牌,刻着本该随她沉入潭底的沈家徽记。
而牌面染血的龙纹旁,多了一道崭新的剑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