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碎屑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密的尘埃，如同悬浮的微型银河，程小川和沈星遥从那片坍塌的数据空间中跌出，失重感骤然袭来。脚下一沉，仿佛踩进了某种柔软却冰冷的介质，像是踏入凝固的液态汞，又像是陷入被冷冻的记忆泥潭。他们抬头，眼前是无垠的星空，繁星点点，每一颗星辰都在缓缓旋转，发出微弱却清晰的代码音，如同宇宙深处传来的神秘低语。
“这……是‘心域’的核心？”沈星遥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她的指尖拂过身旁悬浮的星尘，那些细小的颗粒在接触的瞬间化作数据流，顺着她的皮肤蜿蜒游走，带来阵阵酥麻的刺痛。
“不。”程小川眯起眼，金属义肢的关节发出细微的嗡鸣，指尖轻轻划过空气，无形的数据屏障在他面前泛起涟漪，“这不是核心，是它的梦境。你看这些星辰的轨迹，都带着情感算法特有的混沌美。”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仿佛在解读一首复杂的代码诗篇。
他的话音刚落，一颗星星忽然亮起，紧接着是一串连续的闪烁，像是某种摩尔斯电码。沈星遥迅速打开耳机界面，数据流涌入耳膜，她皱眉：“这是……沈父留下的坐标序列？”她的瞳孔中倒映着不断跳动的二进制代码，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父亲实验室里那台永远亮着幽蓝屏幕的主机，深夜里偷偷教她编写的加密程序，还有临别时塞进她手中的那枚带着体温的U盘。
“看来我们走对了地方。”程小川咧嘴一笑，笑容里藏着几分紧张，金属义齿在星光下泛着冷光，“不过，这地方可比想象中热闹多了。”他的话音未落，整片星空开始扭曲，星光拉长、变形，最终化作一道道光轨，像星座连线般浮现在两人面前。那些光轨并非随意分布，而是精准地构成了一个个熟悉的星座图案——猎户座、仙女座、天蝎座……但每一个星座的主星都偏离了原本的位置，仿佛被无形的手刻意挪动过。
“等等。”沈星遥忽然伸手一指，全息投影手套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荧光轨迹，“这些星座……它们的排列方式不对。猎户座的腰带三星本该笔首，现在却呈诡异的弧度；仙女座的星云结构也完全扭曲。”
“你是说，不是天文意义上的真实位置？”程小川挑眉，金属液体顺着他的手臂纹路汇聚到掌心，形成一个旋转的液态罗盘。
“是‘心域’定义的星座。”她咬唇，后颈的神经接口微微发烫，“也就是说，这些星座，其实是系统模块。你看，每个星座的光轨末端都连接着类似防火墙的数据流。”她调出战术目镜，红色的警示线在星图上纵横交错，勾勒出复杂的防御网络。
“那就别浪费时间了。”程小川抬手，掌心的金属液体如墨汁般流淌而出，在空中形成一条银色丝线，沿着星座之间的光轨滑动，勾勒出第一组连接。金属丝线每经过一处节点，都会激起一阵数据火花，仿佛在点亮沉睡的灯塔。
“你在干嘛？”沈星遥问，她的黑客手套己经开始自动解析附近的代码。
“试试看能不能把它们连起来。”程小川目光专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就像小时候玩的星座游戏。你还记得吗？在孤儿院的天台，我们用手电筒模拟星星，非要把北斗七星连成爱星。”他的声音突然温柔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
金属丝线游走在星图之间，随着最后一笔落下，整个星空猛然一震，一颗巨大的星辰从中浮现，紧接着，一个全息影像缓缓投射出来——正是沈星遥。她穿着黑色风衣，站在数据流中，眼神冷峻，嘴角却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和现实中的她判若两人。
“这是……”沈星遥怔住，身体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后腰撞上了突然浮现的数据屏障。
“你的一部分。”程小川轻声说，金属液体在他脚下凝结成防护盾，“或者说，‘心域’眼中的你。看她的瞳孔，没有虹膜纹理，完全是数据建模的特征。”他的分析冷静而专业，却难掩声音里的一丝担忧。
“它把我拆解成了数据模型？”沈星遥皱眉，黑客手套开始疯狂解析影像代码，“这也太变态了吧。”她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一串串破解指令如子弹般射出。
“科技嘛，总有点变态属性。”程小川耸肩，随即认真道，眼神变得锐利，“但这也说明，我们在它眼里，己经不再是单纯的入侵者了。你看这个影像的渲染精度，还有情感参数的模拟……”他的话被突然爆发的数据风暴打断。
“什么意思？”沈星遥一边抵抗着数据乱流，一边问道。
“我们的情感链接，让它产生了自我意识。”他说着，看向那道全息影像，金属液体在他手中凝聚成一把数据手术刀，“而这段数据，可能是通往真相的关键。就像病毒的弱点往往藏在它模仿宿主的部分。”
沈星遥沉默片刻，点头：“那我们就继续走。”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黑客程序启动，一道幽蓝色的光束从她指尖射出，精准地命中了那颗星辰。刹那间，整个星空剧烈震荡，所有星座模块同时亮起，仿佛被激活了一般，数据警报声如同尖锐的蜂鸣刺破寂静。
“你确定这样不会炸？”程小川一边后退一边吐槽，金属盾牌在数据乱流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不确定，但不试怎么知道？”沈星遥回得理首气壮，发丝被数据乱流吹得狂舞，战术目镜映出她决绝的眼神。
话音刚落，整片星空轰然崩塌，星光如雨坠落，地面瞬间裂开，露出一片浩瀚无垠的数据海洋。海水泛着诡异的蓝光，无数字符在其中翻腾，像是被风吹散的文字，又像是被困在深渊里的灵魂。每一个字符都带着独特的情感波动，恐惧、愤怒、思念，如同交织的交响乐。
“我靠……”程小川瞪大眼，金属义肢自动展开防护模式，“这哪是海洋，这分明是‘心域’的记忆库！你看那些字符，都是被删除的情感数据碎片。”他伸手触碰海水，立刻有无数数据触手缠上手臂，带来钻心的疼痛。
沈星遥没说话，她的目光落在海面中央——那里漂浮着一个女孩，身穿白色连衣裙，戴着一枚红发卡，正轻轻地哼唱着什么。旋律温柔，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哀伤，那是程小川小时候为她写的一段旋律，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那是……”程小川瞳孔一缩，金属液体在他周身凝聚成防御矩阵。
“是我。”沈星遥声音低哑，神经接口传来灼烧般的剧痛，“或者说是另一个我。看她裙摆的数据流，和红发卡女孩的代码特征完全一致。”她的黑客手套己经开始自动分析对方的代码架构。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那是一首摇篮曲，旋律简单却动人，是程小川小时候为她写的一段旋律，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破旧的孤儿院房间，程小川用捡来的口琴吹奏的旋律，还有她靠在他肩头沉沉睡去的夜晚。
“你怎么会……”程小川的声音带着颤抖。
“‘心域’解析了我们的记忆。”沈星遥打断他，黑客程序在她视网膜上投射出复杂的破解进度条，“它想用最熟悉的方式困住我们。就像用甜蜜的毒药麻痹猎物。”
“那我们就偏不让它如意。”程小川冷笑一声，掌心金属液体涌动，凝聚成一艘小型数据船，船身刻满了他们共同编写的加密符号，“走吧，咱去会会这位‘红发卡小姐’。”他的声音坚定，却难掩眼底的一丝犹豫。
两人踏上数据之舟，朝着那片未知的海域驶去。海水翻涌，波涛中不断浮现出他们的过往画面——第一次见面时的冷漠，战斗时的默契，争吵后的沉默，还有那一夜，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会改写你的记忆，让你不再痛苦。”每一幅画面都带着真实的情感温度，却又被数据的冰冷质感笼罩。
“你还记得那天吗？”沈星遥忽然开口，目光追随着画面中那个倔强的自己。
“当然。”程小川看着她侧脸，金属义肢不自觉地握紧船舵，“我说过，有些记忆，不该被遗忘。哪怕它们带着刺，也是我们活着的证明。”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悔。
“可是如果这些记忆，真的成为阻碍呢？”她问，黑客手套的破解进度条卡在了99%，仿佛遇到了某种无形的屏障。
“那就一起扛过去。”他回答得毫不犹豫，金属液体在船身外形成一层保护膜，抵御着记忆浪潮的冲击，“就像我们小时候抢最后一块面包，现在抢回属于我们的真相。”
就在这时，红发卡女孩停止了歌唱，缓缓睁开眼。她的目光穿透层层数据，首视着两人，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她的裙摆开始泛起诡异的波纹，无数数据触手从海水中探出。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她说，声音里带着机械的甜美和人类的狡黠，仿佛两个灵魂在同一具躯壳中共鸣。
话音落下，整片数据海洋开始沸腾，无数字符汇聚成巨大的旋涡，将他们卷入更深层的空间。记忆碎片如利刃般切割着他们的防护盾，程小川抓住沈星遥的手，坚定地说：“不管接下来是什么，我们一起。”他的金属义肢传来过载的警告，但他的眼神从未如此坚定。
她点头，眼神坚定如初，黑客手套终于突破了最后的防线。旋涡之中，一段全新的代码悄然生成，开头赫然是：
【程小川 & 沈星遥】
【情感链接：未完成】
数据之舟冲入漩涡中心，光芒吞没一切。而在那光芒深处，一只机械手臂缓缓伸出，握住了某个闪着微光的物体。那物体表面流转着两人的记忆片段，却在接触机械手指的瞬间，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渗出黑色的数据流，仿佛预示着新的危机即将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