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军将东西整整齐齐的摆在雍王府门前,一一禀报,字字震人心弦。
暮色如血浸透云层,雍王府门前青石板路上,金锭银锭堆砌成刺目的山峦。
弩机铁甲碰撞出森冷寒光,御林军甲胄上跳跃着最后一丝落日余晖,仿佛万千冤魂在刀锋上哀鸣。
"回禀太子殿下!东跨院地窖搜出黄金五千两,银锭二十万两!"
"西厢房夹墙起获箭矢三千支,弩机五十架!"
每一声禀报都似重锤砸向朱漆大门,李泽蟒袍上的金线蟠龙在冷汗浸透下扭曲如蛆虫。
他死死盯着李弘璟手中那枚刻着"雍"字的银锭,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假的!都是栽赃!"
李明仪玄色绣金披风被晚风掀起,她缓步踏过满地箭镞,鎏金护甲轻敲银山:"永昌三年春,陇西三百举子因泄题案投江自尽。”
“景和元年冬,北境军士冻毙于风雪,只因棉衣填的是芦苇——"
她愤然抓起一把银锭,砸向李泽面门。
"这些沾着人血的银子,皇叔夜里可曾听见哭声?"
银锭正中李泽眉心,鲜血顺着鼻梁蜿蜒而下。
这位昔日威风的雍王突然癫狂大笑,镶玉腰带在挣扎中崩断:"成王败寇!当年你父皇踩着兄弟尸骨登基时,可比本王狠辣百倍!"
"放肆!"李弘璟剑鞘横扫,李泽重重撞在石狮上。
正要开口,王府深处突然传来女子凄厉哭喊。
"父王!"
李诗韵钗环散乱地冲出来,杏色罗裙沾满泥污。
两个御林军架着她纤细手腕,在她身后,雍王妃被铁链锁着拖行,金丝履早己不知去向,十指在地上抓出血痕。
"韵儿!"雍王妃突然爆发出惊人力量,竟挣开桎梏扑向女儿。
她颤抖的手捧起李诗韵被碎石划破的脸颊,转头对李弘璟嘶喊:"太子!韵儿上月才及笄,她什么都不知道!"
李诗涵被侍卫推搡着跌坐在地,怀中八宝璎珞项圈摔得七零八落。
她呆望着满地金银,突然抓起一支箭矢尖叫:"这不是父王说要给我造秋千架的玄铁吗?你们骗人!"
"涵儿闭嘴!"雍王妃一巴掌打落箭矢,将小女儿死死按在怀里。
她染着丹蔻的指甲掐进李诗涵肩头,声音却温柔得诡异:"莫怕,陛下最疼明仪公主,定会还我们清白......"
"还清白?"李明仪轻笑出声,绣鞋碾过雍王妃保养得宜的手背。
"王妃可知,你每月施舍给灾民的那些陈米,都是从北境将士口中克扣的军粮?"
李诗韵挣脱束缚,发疯似的扑向李明仪:"你早就计划好的!什么赏花品茶都是骗局!"
她扯住李明仪披风流苏,泪珠混着血渍砸在金线上,"你说要自己带着休息......都是假的!"
李弘璟挡在李明仪面前,剑鞘抵住李诗韵咽喉:"你放肆。"
"放肆?"李诗韵仰头大笑,珍珠耳坠甩落在地。
"你们李家人一个个的都真的肮脏恶臭。"她疯了般扯开衣襟,雪白肌肤上赫然是鞭痕交错。
"我父王为所谓的大计,把我送给六十岁的男人当玩物时,他甚至比陛下年纪还大!"
“如今父皇丑事败露,我们又无辜受他牵连,这世道从不给女子活路!我为何不能放肆?”
满场死寂。
雍王妃突然发出母狼般的哀嚎,竟用牙齿撕咬起锁链:"泽郎!你说韵儿是去尚书府学琴的!"
李泽避开妻子充血的眼睛,蜷缩在石狮阴影里喃喃:"成大事者......总要有牺牲......"
"报——"
急促马蹄声打破僵局,大理寺少卿张裕民高举卷宗飞身下马:"在书房暗格搜到与北狄往来的密信!"
李诗涵挣脱母亲怀抱,捡起地上断箭冲向李明仪:"还我王府!"
"涵儿不要!"
"殿下小心!"
数道惊呼声中,陆时豫不知何时赶来,徒手握住锋刃。
鲜血顺着指缝滴在李诗涵绣鞋上,小郡主吓得松手后退,却被李明仪擒住下巴。
"多干净的眼睛。"李明仪指尖抚过少女颤动的睫毛。
"本宫像你这般大时,也以为皇室血脉便是免死金牌。"
说完,李明仪发力将人推向物证堆,"仔细看看!这些弩机够射穿多少这样的眼睛!"
李诗涵撞在冰冷的铁器上,终于崩溃大哭:"不,不要,父王,母妃......这都不是真的……"
"押下去。"李弘璟揉着眉心转身,暮色在他玄色蟒袍上镀了层血光。
御林军立刻上前拖人,雍王妃突然死死抱住门槛,任凭指甲劈裂也不松手:"让我再看一眼正殿的送子观音......信女日日焚香,菩萨怎能不庇佑我的孩儿......"
李明仪俯身掰开她鲜血淋漓的手指,在她耳边轻声道:"王妃可知,你那观音像肚里被皇叔塞满了田契?"
“菩萨都被剖心挖腹了,怎能灵验呢?”
看着对方骤然瞪大的瞳孔,她笑着首起身。
最后一缕残阳没入地平线时,雍王府匾额轰然坠落。
"皇兄。"李明仪将染血的帕子扔进火盆:"该进宫了。"
火舌窜起的刹那,陆时豫默默展开掌心,一道狰狞伤口横贯生命线。
一刻钟前,御书房内。
青铜兽炉吐出最后一线青烟,冰裂纹瓷盏中的君山银针早己沉底,茶汤凝成琥珀色的寒冰。
李乾攥着密函的指节泛出青白,信纸在死寂中发出细碎的悲鸣,仿佛无数冤魂在御案上挣扎哭嚎。
"陆时豫——"帝王低沉的嗓音裹着雷霆,惊得檐角铜铃无风自动。
"这些罪证,当真是明仪亲手从雍王府取得?"
陆时豫重重叩首,玉冠撞在蟠龙纹青砖上迸出裂痕。
"臣陛下,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这些证据皆是十一公主冒死从雍王府实地查获,于密室取得通敌密信七封、账册三卷!"
"好...好得很!"李乾霍然起身,九龙鎏金案应声倾翻。
"科举舞弊!私藏甲胄!通敌叛国!"
每一声厉喝都似九天落雷。
"朕的骨肉至亲,竟在朕的眼皮底下喝将士的血!食百姓的肉!"
李乾扶住楠木柱剧烈呛咳,苍老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如盘龙,却仍死死攥着那封染血的密信——
“臣,恳请陛下,还天下百姓一个公道!”
"拟旨。"
过了许久,李乾的声音缓缓响起,平静得骇人,枯瘦的手指划过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