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12月6日，杭城的薄雾还未散尽，沈知意驾驶着银灰色奔驰拐进湖畔的旧厂房。轮胎碾过碎石路的声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她望着斑驳墙面上"海博网络"的简陋木牌，想起三天前马云在电话里沙哑的声音："服务器到位了，但......没有能运行的电脑。"
后备箱打开的瞬间，十二台黑色康柏电脑在晨雾中泛着冷光。这些由二叔从海外寄来的最新款机型，配备着486处理器和14寸彩显，在国内市场千金难求。沈知意抱起最上面的主机，金属外壳的凉意透过羊绒手套传来，身后跟着搬运的员工们小声议论："沈董真要把这些宝贝送给那个穷老师？"
厂房内，油墨与电线烧焦的气味混杂。马云正趴在地上焊接线路，头发油腻地粘在额角，见沈知意到来，慌忙用满是污渍的手去扶眼镜："沈董，您怎么......"话未说完，他的目光就被电脑吸引，喉结剧烈滚动。
"康柏486，带调制解调器。"沈知意掀开防尘罩，屏幕映出马云震惊的表情，"海外刚上市的型号，上网速度比普通电脑快三倍。"她抽出主机侧面的网卡接口，"不过要组建局域网，还需要这些。"说着，员工们又搬进一箱网线和集线器。
马云蹲在地上抚摸着电脑，像触碰易碎的珍宝。"太贵重了......"他声音发颤，"我这辈子......"
"技术会过时，但梦想不会。"沈知意打断他，从公文包取出牛皮纸袋，里面装着五本烫金封面的书籍：《互联网协议详解》《TCP/IP入门指南》《万维网构建原理》。这些同样是二叔从硅谷带回的前沿著作，书页间还夹着打印的英文论文，"这些书能帮你少走弯路。"
技术员小何凑过来翻看书籍，突然惊呼："这是MIT最新的网络架构教材！我们托人从香港带都没买到！"他望向沈知意的眼神里多了敬畏，"沈董，您连这些都能搞到？"
"商业就是资源的整合。"沈知意指着墙上的白板，上面凌乱写着"中国黄页"的规划，"我帮你们联系电信局，申请专线带宽。另外......"她掏出通讯录，"这是星芒合作的广告公司，他们可以免费帮你们设计网页美工。"
马云突然转身，对着沈知意深深鞠躬。这个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英语老师，此刻红着眼眶说不出话。沈知意却后退半步躲开，指着墙角的服务器："马老师，我更想看这些机器真正运转起来。"
接下来的两周，沈知意成了海博网络的常客。她看着马云带着团队日夜调试，听他们为域名注册争论到面红耳赤，也见证了第一版黄页页面在显示器上缓慢加载的瞬间——虽然只有简单的文字和粗陋的图片，但当"星芒食品公司"的介绍出现在屏幕上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沈董，这是你的页面。"马云小心翼翼地递过打印稿，"我们做了个动态效果，鼠标划过菜单会变色。"他说话时带着孩子般的兴奋，完全没注意到衬衫扣子系错了位。
沈知意凑近查看代码，突然发现注释栏写着"献给改变世界的人"。她抬头望向窗外，暮色中的西湖泛起涟漪，远处星芒肉饼店的霓虹开始闪烁。"马老师，"她轻声说，"你知道为什么我愿意支持你吗？"
马云挠了挠头："因为看好互联网？"
"因为你眼里的光。"沈知意指着白板上被划得凌乱的企划案，"就像当年我在厨房煎第一块肉饼时，心里燃烧的那团火。"她顿了顿，"不过商业不是理想主义者的独角戏，下周我带财务团队来，帮你们做成本模型。"
12月25日，圣诞节的雪花飘落杭城。海博网络的办公室里，马云接通了国际长途。电话那头，合作伙伴激动的声音通过听筒炸开："成功了！我们的黄页登上《计算机世界》了！"
沈知意站在人群外围，看着欢呼的创业者们互相拥抱。她的诺基亚手机突然震动，是二叔发来的邮件："听说你在杭城搞了大动静？需要海外技术支持随时开口。"她望向窗外，雪地上的脚印蜿蜒向远方，突然觉得这个冬天格外温暖。
深夜的沈宅书房，沈知意翻开日记本。钢笔尖悬在纸面良久，终于落下："有人在雪中播种星辰，有人选择成为托举星火的手。今天，我或许见证了中国互联网最早的一束光。"台灯将字迹镀上金边，窗外的杭城灯火渐次熄灭，唯有海博网络的窗口依旧亮着，像黑夜里永不熄灭的航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