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12月30日，杭城的寒风裹挟着细雪，在街道上卷起阵阵冰碴。沈知意站在奔驰车旁，看着工人将十箱利乐装牛奶和果汁搬上货车。车厢里，保温箱整整齐齐码着二十种口味的肉饼与肉夹馍——新研发的藤椒鸡肉饼还冒着热气，梅干菜肉夹馍的酥皮泛着的焦糖色。
"沈董，这些够吃三天了。"司机老陈搓着手哈气，"要不再带点热汤？"
"不用，他们没时间慢慢吃。"沈知意裹紧羊绒大衣，想起上次拜访时，海博网络办公室里散落的泡面盒和啃了一半的面包。那些年轻程序员通红的眼睛、蓬乱的头发，还有键盘敲击声里藏不住的亢奋，都让她想起星芒创业初期的模样。
海博网络的旧厂房外，积雪己经堆了半尺厚。沈知意踩着咯吱作响的雪地推开门，油墨、电线和速溶咖啡的气味扑面而来。二十几台电脑屏幕在黑暗中闪烁，映出程序员们专注的侧脸。角落里，马云正对着电话扯着嗓子："王老板，您就给次机会！我们免费给您做网页......"
"马老师。"沈知意示意工人放下食物，"先让大家垫垫肚子。"
马云转身时，镜片上还沾着水雾。他抹了把脸，声音带着惊喜："沈董？您怎么又......"话没说完，己经有程序员被肉香吸引，放下鼠标围了过来。
"尝尝新口味。"沈知意打开保温箱，热气瞬间驱散了屋内的寒气，"藤椒鸡肉饼加了现磨的川椒，还有这个羊肉泡馍肉夹馍，特意请了西安师傅调试配方。"她注意到几个程序员犹豫着不敢伸手，"别客气，吃饱了才有力气敲代码。"
人群中突然冒出带着东北口音的声音："这馍烤得地道！比俺们老家的还香！"说话的是个戴着毛线帽的青年，袖口露出半截机械键盘的图案刺青。马云介绍说他叫老周，是团队里最年轻的主程，来自哈尔滨的计算机研究所。
老周三两口吞下一个肉夹馍，抹了把嘴笑道："沈董，您这手艺，改行开饭馆指定火！"他的调侃让屋里响起稀稀拉拉的笑声，紧绷的气氛终于松弛下来。
沈知意走到白板前，上面密密麻麻写满网址、代码和客户名单。最新的一页画着粗糙的图表，标注着"1995年盈利目标：10亿"。她转头看向马云："这个数字......"
"异想天开？"马云推了推眼镜，眼里却闪着光，"沈董，您当初开第一家星芒时，不也有人说中学生做生意是胡闹？"他指向正在调试服务器的程序员们，"这些人从全国各地来，放弃稳定工作跟着我冒险，图的可不是泡面和加班。"
老周突然插话："马老师说，等黄页火了，要带我们去硅谷看真正的互联网！"他的话引发一阵哄笑，却藏不住语气里的期待。
沈知意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我联系了杭城电子厂，他们愿意以成本价提供定制服务器。另外......"她递过几张名片，"这是星芒合作的广告公司，他们可以免费帮你们做市场推广。"
马云接过名片时，手指微微发抖。自项目启动以来，他尝遍了闭门羹和冷嘲热讽，此刻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底气。"沈董，您为什么......"
"因为相信。"沈知意望向窗外的风雪，"去年今天，星芒也在为原料涨价发愁。商业世界就像寒冬，总需要互相取暖。"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程序员们狼吞虎咽的模样，"记得让大家按时吃饭，身体垮了，代码写得再漂亮也没用。"
临走时，马云执意送她到门口。雪落在他单薄的外套上，很快融化成水痕。"沈董，等黄页盈利，第一笔分红......"
"留着招更多程序员。"沈知意打断他，发动汽车前摇下车窗，"明年今日，我要看到全中国的企业都知道'中国黄页'。"
车灯划破雪幕，沈知意的思绪飘回两年前。那时她在厨房煎第一块肉饼，从未想过会与互联网产生交集。但此刻看着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厂房，她突然明白：商业的本质，从来不是冰冷的数字游戏，而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与托举。
回到沈宅时，沈宁正在书房分析财务报表。8岁的妹妹推了推黑框眼镜："姐，海博网络的现金流撑不过三个月。"她调出数据模型，红色预警在屏幕上闪烁，"但如果他们能拿到电信局的合作......"
"会拿到的。"沈知意望着窗外的星空，想起马云白板上那个"10亿"的目标，"给他们准备一笔专项贷款，利息按最低算。"她顿了顿，补充道："再联系几家高校，推荐计算机系的实习生过去。"
深夜，沈知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诺基亚手机突然震动，是马云发来的短信："今天老周说，吃了您的肉饼，代码都写得更顺了。"她笑着回复："那我让厨房开发'代码特供款'。"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洒在杭城的屋檐上，为这个寒夜镀上一层银边。沈知意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海博网络办公室里跳动的代码与年轻炽热的脸庞。她知道，在这个注定不平凡的时代，那些相信未来的人，终将成为照亮时代的星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