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浮脉现表证惊变
浮脉现表证惊变
河坊街早市的吆喝声刚在晨雾中散开,仁济堂斑驳的木门"吱呀"推开半扇。苏怀瑾正用软布擦拭祖父留下的紫檀脉枕,忽闻青石板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混着吴侬软语的惊呼撞进诊室:"苏先生救命!小囡喉咙像塞了棉絮!"
穿水青色旗袍的张玉兰踉跄着撞开雕花木门,怀中五岁男童小脸涨成青紫色,脖颈处荨麻疹连成绛红的云。护士陈阿姐倒吸冷气:"哎哟喂,这是喘得三凹征都出来了。"
"昨天在西医馆挂了水,说是过敏性哮喘。"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儿童医院的电子处方,"孟鲁司特钠吃了三天,社区郎中还配了小青龙汤,夜里还是发得厉害。"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苏怀瑾的白大褂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掀开白瓷药罐,指尖掠过麻黄、杏仁时,忽然想起祖父常说的"哮病虽发于肺,根却在脾肾"。
晨光穿过雕花窗棂,在药柜上投下铜钱大的光斑。苏怀瑾三指刚搭上小波腕间,指尖便触到桡动脉如擂鼓般跃动:"脉浮数而滑,倒像是沸水顶着壶盖。"她掀开孩子衣襟,只见肋间肌随喘息剧烈起伏,忙托起下颌查看:"舌红苔薄黄,掌心烫得能孵鸡蛋——最近可是沾了发物?"
穿水青色旗袍的急得跺脚:"上礼拜外感初愈,他阿婆偏要炖黄鱼粥补身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拍大腿,"对了!前日在断桥边被毒蚊子叮了满身包,当时就挠得血糊糊的。"
十二味药柜的铜环叮当作响。苏怀瑾取出乌梅、防风、五味子时,青瓷药秤突然悬在半空:"社区配的小青龙汤,麻黄用了三钱?"
雕花木门"吱呀"推开条缝,早市的叫卖声混着槐花香涌进诊室。她望着玻璃药瓶折射出的七彩光晕,忽然记起祖父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治哮要分寒热,更要辨虚实,切不可见痰就用麻黄。"
"麻黄六钱..."张玉兰话音未落,榻上的孩童突然剧烈抽搐,小脸憋得青紫如茄,指甲盖泛起诡异的青紫色。
"简首胡闹!"苏怀瑾猛地合上处方笺,羊脂玉镇纸"啪"地砸在紫檀案几上,惊得窗棂纸簌簌作响。她葱白似的手指戳向药方,腕间银镯叮当:"《伤寒论》明言'汗家不可发汗',这孩子舌质绛红、脉数如弹石,分明是阳亢体质..."
话未说完,榻上的咳嗽声突然转急,带着金属般的脆响。苏怀瑾眉峰骤蹙,转身抓住正抖如筛糠的陈姐:"快取五钱凌霄花,用竹沥水武火急煎!"她指尖划过袖中银针,衣摆带起的风里浮动着若有似无的龙涎香,"再去后厨取三枚咸鸭蛋清,我要给孩子开天门穴!"
诊室里浮起凌霄花特有的清甜,苏怀瑾握着青花瓷药碾子的手微微发颤。碾碎的鹅黄花瓣在石臼里泛着珍珠光泽,她忽然按住张玉兰正在拍背的手,指尖沾着细碎的药粉:"《本草纲目》里说凌霄花能治风痒,配蝉蜕解表透疹最是相宜。"
"苏医生你可真神了!"张玉兰袖口滑落时带出一串翡翠镯子的脆响,露出的手腕上青筋微凸,"这半个月总梦见我那过世十年的老爹,夜里惊醒时浑身冷汗......"她忽然抓住苏怀瑾的手腕往自己脉门上按,"您给我瞧瞧,莫不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指尖触及脉搏的刹那,苏怀瑾瞳孔骤缩。看似浮滑的脉象下,暗藏着游丝般的结脉,仿佛古琴弦突然绷断前的呜咽。
"先保孩子!"她猛地抽回手,抓过青瓷药包塞进陈阿姐手里,"过敏煎加三钱凌霄花,武火三沸即止。"素白手腕翻转间,狼毫笔在桑皮纸上簌簌游走,"三剂后换玉屏风散,生黄芪须用锡林郭勒盟头茬。"
廊下煎药的陶罐咕嘟作响,药香裹着暮春的风浮动。苏怀瑾将药方吹干时,指甲在"防风"二字上重重一按,朱砂色蔻丹在泛黄的纸页上洇开小小血点。
窗外忽然传来救护车鸣笛。诊室木门突然被撞开,隔壁养生馆的王老板探进头来,脑门沁着汗珠:"苏大夫!出大事了!胡庆余堂有个台商喝了壮阳酒突然晕厥,现在正送急诊!"
药柜前抓药的张玉兰猛地转身,手中的陈皮簌簌落地。她踉跄着扑过来,指甲几乎掐进苏怀瑾皮肉:"我家那口子最近总说腰膝酸软,还偷偷买了鹿茸胶囊......"话音未落,躺在诊床上的男孩小波突然剧烈咳嗽,哇地吐出一口黏稠黄痰,原本紫绀的小脸瞬间泛起血色。
窗外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苏怀瑾盯着青瓷痰盂里的分泌物,指尖无意识着案头那方羊脂玉镇纸。诊室里药香袅袅,三个人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此起彼伏。
"孩子暂时稳住了。"她葱白似的手指搭在少年腕间,感受着脉象渐趋平缓,"但大姐您这脉象..."沾着茶水在檀木诊台上画了道起伏的曲线,"王叔和《脉经》里讲'结脉往来缓,时一止复来',您最好去做个动态心电图。
药柜突然发出"咔嗒"轻响。第三层暗格不知何时错开条缝,露出半截泛黄的手稿——正是苏家祖传的《瘟疫论》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