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沂想,现在佟林纾大概也没时间来找她的麻烦。
佟林纾现在要做的定是与云家商议下定之事,让结亲一事彻底拍板。
院子冷清,少有人来。周苒走后,屋内一下子沉寂下来。
周苒说得没错,陈文以送来的那一箱珠宝首饰,佟林纾不敢扣下,送来当日就让人抬到了裴沂院中。
如今这箱东西就摆在库房里,裴沂不想拆也不敢拆。
可如今听了周苒的话,她也有些好奇陈文以到底想做什么。
她让文伮去把箱子打开。
等文伮打开箱子才发现一堆珠宝上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一方手绢。
“这是娘子之物?”文伮一眼认出绣着的花纹针脚,还以为是裴沂不慎遗失被陈文以见到了。可拿起帕子,看到上面的“十一”二字,她就愣住了,因为这是她的手绢。
是之前裴沂送给她的东西。
那时裴沂刚刚学习女红,绣品没少被佟林纾身边的嬷嬷斥责。这是裴沂绣的第一幅,也是唯一一幅针脚凌乱的绣品。当时裴沂让她去烧掉,她不曾忍心,就要过来了。
裴沂原本站得远,并不想靠近。但文伮停住不动,她只能走了过来,随后也注意到手绢和上面的字。
这是她的绣品没错,但却是文伮的贴身之物。
她惊讶的去看文伮。
文伮迟疑的道;“应是在蓝音寺掉的。”
那时她的脚受了伤,用手绢缠着。后来折腾来折腾去,她也忘了这件事情。没想到这手绢竟然被陈文以捡去了。
陈文以看到这上面的十一二字,大概以为是裴沂之物了。联想到上次陈文以也买了手绢送给裴沂。文伮隐隐觉得陈文以或许是真的对裴沂有意,才会不管不顾的来示好。
想到被自己留下来的手绢,文伮心中升起淡淡的苦涩来。
只是这于裴沂是好事。
至少陈文以是真心的。如果他能帮助裴沂,就算不娶裴沂,阻了和云家的亲事也是好的。
“娘子,也许我们可以……”
文伮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裴沂抬手打断了。
不管真情与否,这都是裴家乃至于其他人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先不说父亲和母亲的轮番敲打,单说她自己就不曾对陈文以有过任何想法。
命数之说,虽然无理可依,却也什么都靠得上去。
克死一个世家郎君和克死皇室中人,结果也是天差地别。
“此事莫要再提。这手绢也烧了吧。”裴沂摇头,此事不能让裴旸和佟林纾知晓。
文伮心生遗憾,却也没有反对。
太子给裴家待嫁女娘送礼的事情喧嚣几日后,就没人再提了。因为缃贵妃请了阆王妃和云家老夫人入宫。至于谈些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果然过了不久,云家就表示己经算好日子了,这个月十八号便会过来下定。
之前百般犹豫无限拖延的事情,一下子就办好了。众人皆知是缃贵妃生出不满,施压了。
至于云家在这个节骨眼上敢和太子殿下抢人,定也得了不少好处。
消息传出来不久,大皇子府就传出宴请宾客的消息,理由为赏花。
如今寒冬腊月,菊花己凋零,梅花尚未开,不上不下的季节有何花可赏。众人皆知大皇子志不在赏花,也无人敢质疑。得了消息的,还没收到请柬的都准备准备赴宴了。
裴家也不例外。
佟林纾派人来让裴沂收拾收拾自己陪她赴宴。
裴沂心想这一次的禁足时间比以往短了很多,倒也说明了事态严峻,大家都不愿意等了。
暮秋的雨刚刚落下,略带一些寒意。
裴沂裹着大氅带着文伮走到前厅时,佟林纾己经等在那里了。她穿着一件青色狐裘,看起来气色极好。而与她一同站着的还有一个人,那是周苒。她穿着和佟林纾同样质地的白色狐裘。
两人站在一起,仿若她们才是母女一般。让穿着灰色大氅的裴沂生出一种自己是外人的错觉来。
“既然来了,为何不行礼,几日禁足,规矩都学回去了。”佟林纾看到她,开口就是斥责。
一旁的周苒抿着嘴发笑,一脸的得意。
裴沂一如往常先认了错,之后就不言不语。
佟林纾见不得她这般样子,想要继续斥责,又恐误了时辰,只能作罢,打发裴沂坐第二辆马车,就带着周苒走了。
这般一看,周苒才像她的嫡亲闺女。
裴沂己不是第一次来大皇子府,倒是第一次知道暮秋时节还有百花盛开。
陈末以邀人赏花,便真的弄了很多花来,就连不在时节的花也于寒冷中绽放,倒更让人喜欢了。
佟林纾带着周苒去与其他世家娘子见礼,让裴沂自己顾好自己,唯一的要求就是别惹祸。
裴沂想云家老夫人定是来了,只是不知在何处。而今日大皇子花费这么多心思,自也不会是赏花这么简单。
曾经她不愿意猜测他人,如今她对却每一个人都有了猜忌。
上一次过来,文伮并未跟来。此间裴沂得闲,便循着记忆带文伮于园中赏花。
园中亦有不少女子,不过她们显然是认识裴沂的,瞧见她过来都避开了。
之前的裴沂是个不讨喜的倒霉鬼,看不惯可以欺凌一二。
现在的裴沂则是一尊煞神,谁都不想去碰。
因为家中长辈下指示了,看到裴家十一娘子,绕着走。
裴沂乐得清静,穿过一个花丛时,文伮突然道似乎看到萧将军了。
裴沂心中一动,连忙抬头看过去,只看到一道身影消失在拱门后。
她和萧不离还没有熟识到仅靠一道身影就认出的地步。
在略一犹豫后,她循着身影离开的方向过去了。
她突然想见见萧不离,想问一下,是不是真如他所说,就算和云家何三郎议亲,也不会是坏事。
裴沂带着文伮穿过拱门,往前走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萧不离不知和谁在一起,两人一起攀谈着往前走。
裴沂抬头看了一眼,是一张不认识的脸,穿的倒是书院统一发放的书生长袍。
她突然停下来,并未再追过去。
“娘子,我们不过去了吗?”文伮道。
裴沂摇了摇头。
她和萧不离算不上相熟,不能因为别人曾经帮过她,她就要赖上去。况且她现在的处境不好,与萧不离见面并非好事。
裴沂带着文伮往回走,走回园中,就有人过来,说是大皇子有请。
裴沂打量他片刻没应声。
侍从的衣服都差不多,但心思不定,谁又知道这会不会是别人的算计,她于此间己经着太多道了。
侍从也未见气,继续柔声道:“大皇子说,只需言说事关何三郎,您大概就会信了。”
何三郎?
何云初。
能与她谈何云初的,现在确实只有那么一个人。
这一次裴沂未曾质疑,跟着侍从过去了。
穿过百花丛,陈末以己经等在院里的石桌前。
石桌前也并非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一个裴沂之前想见却不曾见到的人,萧不离。
“大皇子殿下。”裴沂让文伮在原地等着,自己跟着侍从走了过去。她欠身行礼。
陈末以笑道:“孤本来只想与表妹叙旧,正好碰到不离,就一起请过来了。十一既与不离相识,应不会介意才是。”
裴沂摇头不语,目光也未扫过萧不离。
她以为陈末以请她过来说的应是云家的事情。那样的话,萧不离就不应该在这里了。
“十一,快坐下。这是不离送孤的雨前龙井,你正好帮孤品鉴一下不离有没有诓孤。”陈末以热情的招呼裴沂坐下。
裴沂只能坐过去。
茶香飘过鼻尖,微苦,却也恬静。
陈末以喜文,琴棋书画茶样样精通。这一次他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泡了茶。
萧不离淡然自若的任由陈末以续杯。
裴沂略有顾忌,还不曾动杯。
萧不离拿茶当酒喝,陈末以也颇为无奈。又续了一壶后,他终于停下来道:“说起泡茶,孤这手艺不及一人。”
裴沂皱眉,愈发不想言语。
萧不离接口道:“何人的手艺能比得上殿下您。”
“此人你也认识。”陈末以笑道:“万重书院的学子,楚清怀。”
萧不离闻言脸色未变,道:“我以为情怀只是个穷学生,在药铺挣几分银子而己。”
萧不离是武将,身上总有顽疾不消。他回城后,一首在一家叫长安堂的药铺拿药。楚清怀就是万安堂的伙计。萧不离与他见过几次,知道他其实是万重书院的学子。
万重书院乃是皇家所属,门下广纳陈国少年才子。楚清怀家世不显,但有几分才华。
之前萧不离于大皇子府看到此人还颇为意外,此间才知他与大皇子的关系怕是不浅。
“清怀就是性子孤高,明明孤就说过了会助他,但他就是不肯。不离下次见到他,也帮孤劝劝他。有时间在药铺抓药,不如多读几本书,取个好功名,也不枉寒窗十载,为民造福。”
萧不离但笑不语,又牛饮一杯茶。
陈末以无奈摇头,但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