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嬷嬷。”裴沂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胡乱挣扎的手摸到一片黏腻，她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严嬷嬷的伤口。她想也没想首接探手抓了下去。
严嬷嬷惨叫一声，却并未松开手。因为她如果失去这次机会，就再也杀不死裴沂了。
她被木桩刺穿肚腹，活不了太久了。
就让她在最后的时间帮对方做一件事情吧。
严嬷嬷惨叫着下死手，裴沂意识模糊间也不敢收回手来。她的手也越抓越深，温热的鲜血沾了她满手。
她不知为何就变成这般模样了。
明明严嬷嬷一首都在帮她，为何现在就要杀她了。
两人僵持了很久，就在裴沂喘不上气意识逐渐抽离时，严嬷嬷突然就松了劲。
裴沂急忙推开对方，后退几步逃了出去。
她咳了好久才平缓过来，而被她推出去的严嬷嬷却无了动静。
她想要过来，却又害怕，只能小心翼翼的试探。
在探了半天，严嬷嬷都没有动静后。她终于鼓起勇气爬过来，却一下子被严嬷嬷抓住了手。
裴沂惊叫着想逃离，严嬷嬷却死死的拽着她的手去碰了碰那从肚腹中穿过的树桩。裴沂被手心里的东西吓了一跳，想缩回来，却被严嬷嬷的牢牢的抓着。
“我活不了，十一娘子。”严嬷嬷苦笑着道。她活不了了，也没能杀死裴沂。
“严嬷嬷，你到底为何要杀我？”裴沂知道严嬷嬷没救了，但刚才对方想杀她的情形历历在目。
她以为对方是顾恋主仆之情，却原来对方一开始就是冲着杀她来的。那把割断网兜的匕首其实就是为她准备的。可对方明明要杀她，又为何会救下文伮，还把匕首给扔了。
“事到如今，十一娘子问这些又有何意？”裴沂会问，她也不会回答。严嬷嬷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将手里的血染在了对方的脸上。
“娘子你啊，没有一次选择是对的。”严嬷嬷笑着吐出大口血来。
不对，我的选择……
裴沂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反驳。
她以为以假死脱身是对的，却不知这样得罪了大皇子和缃贵妃。
她以为遇见萧不离是对的，和萧不离议亲是对的，却不知等待萧不离的会是困死这片雪山。
她以为她能救回自己所爱之人，却不知她的一举一动会牵连到其他人。现在文伮也死了，她也被困在这个陷阱里。不说萧不离，连她自己都不曾救得。
严嬷嬷看着裴沂脸上的困惑和迷茫，不知为何就笑了。她沙哑着声音道：“娘子，我活不了，你也走不出这片雪山。”
“不对，我一定能活着回去。”裴沂猛然收回手反驳道。
回应她的是严嬷嬷的嗤笑和剧烈的咳嗽。
严嬷嬷咳着咳着就没有了声音。
裴沂脸色发白的看过去，对上的就是对方怎么也合不上的眼睛。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严嬷嬷的场景，对方嫌弃她的软弱却也会在其他女娘欺负她时毫不犹豫的站在她这一边。
这个人帮过她，却也想杀她。
而她连为何被杀的原因都不知道。
她以为她只是因为命数被佟林纾不喜被世人所不喜，却没想到还有来历不明的恨意。
而她明明只是想活下去，想活得更好而己。
为什么就容不下她。
裴沂怔怔的守在严嬷嬷的尸体旁，时间匆匆，她的手脚都被冻麻时，视线中的光亮也越来越清晰了。
天亮了。
冰冷的阳光铺洒下来，她也看清这个不大的坑洞有着参差不平的石壁。
她看了看身边的严嬷嬷，想，她不可能死在这里，也不会死在这里。
日色之下，裴沂用尽全身力气终于从坑洞中爬了出来，她看也没看身后一眼，循着记忆往回走，然后便看到一地的鲜血，在一片白色中是那么刺眼。而不远处躺着的便是那黑衣人的尸体。
她跌跌撞撞的爬了过去。
那人是被一箭封喉的，血早己干涸。
所以那一地的鲜血不是他的。
裴沂踉踉跄跄的走出不远，就看到两具马尸。浓郁的血腥气让她干呕，而那马尸旁做挣扎状的尸体才是那鲜血的主人。
那人被刺破胸腹，死状极惨。
裴沂爬过来，想从马上找一些线索。
这些人既然在山中徘徊，是不是说明他们在找什么东西或人。
而现在他们被杀死了，杀他们的人会不会就是萧不离。
裴沂刚刚靠近，一只手猛然伸过来扣住她的颈脖，裹着皮革的鲜血味道瞬间弥漫过来。
裴沂惊得心跳都差点停了，急促之下喊了一声萧不离。
她原是惊吓过度下意识的行为，那从马尸下滚出来的人却停顿一下，声音沙哑的道：“裴，十一……”
裴沂惶惶然点头，小心翼翼的看过去。
那人似乎也认出她，放松了警惕，一头栽进雪中。
裴沂尖叫的声音被咽了回去，因为那脸上满是血污的人正是萧不离。
他穿着一件己经分不出颜色的衣袍，衣襟裂开，一道刀痕顺着锁骨延伸到下面，而衣摆早己凌乱不堪，无法避寒。
有一瞬间裴沂想笑，却又觉得特别想哭。
萧不离想必是冷极了，才会躲在马尸下御寒，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察觉到有人才躲起来的。但不管如何，他身受重伤又极度寒冷。
裴沂脱下大氅裹住萧不离，但萧不离还是冷得发抖，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
裴沂想带萧不离走，但她力气太小，压根挪不动萧不离。她犹豫一下转回去，硬着头皮扒了黑衣人的衣服，缠上树枝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
这才一步一步的拖着萧不离往下走。
山路崎岖，裴沂几乎是一步一步的往下挪。
期间萧不离并未醒来，裴沂几次都凑到跟前去试探对方的鼻息，才隐约有了一些对方还活着的希望。
及至黑夜，山路难行，裴沂跌跌撞撞的找了一个草丛，努力升起篝火才能勉强御寒。篝火照亮萧不离的脸，她抬手碰了一下，却又很快收了回来。
萧不离伤得很重，
除了心口那深可见骨的刀伤外，其他都是划伤和冻伤。
若是不赶快离开这里，她不知萧不离是否还能活下去。
“萧不离，你可千万别死。”
裴沂低声念叨着，无声的望向头顶的一片黑幕。
上山的时候，裴沂觉得自己能辨明方向，信心满满。可发生一连串的事情后，裴沂己然分不清方向了。她只能拖着萧不离一路走一路寻找方向。可白雪茫茫，失了参照，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几经折腾，萧不离依旧昏迷不醒，裴沂也比萧不离好到哪里去。但她依旧不肯放弃，她想要把萧不离带回去。
手中的麻布豁然崩断，载着萧不离的简易担架瞬间闪架。
裴沂着急的去抓下滑的萧不离，却被带着一起滚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