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萧不离还有公务在身,自是不能久待,他对裴沂道:“你们裴家看似和睦,其实早己分崩离析。我若能早日迎你过门便好。”
裴沂知道他定是看出了一些什么,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己。
她不确定这些东西萧不离有没有告知裴旸。但萧不离是裴旸未来的女婿,就算他什么都不说,其他几房也未必相信。
裴家终究很难平和下去了。
年前的那场烟花,便是所有人最后的梦。
萧不离带人走后,裴府并未恢复平静。
因为当晚裴老夫人便急匆匆的把裴旸请了过去。
裴沂不知原委,只在次日知道裴老夫人被气晕了,如今卧病在床。
她过去的时候,正好碰到裴汶出来。
裴沂一眼便瞧见裴汶脸上的伤,道:“西兄,你这是为何?”
裴汶瞪了她一眼,但终究没有将气撒到裴沂身上来,只是略为遮掩了一下道:“你不必进去了,二叔父和叔母都在里面。二叔母正在气头上,看到你估计会责备你。”
佟林纾拿裴沂撒气也不是一次两次,故而裴汶提醒裴沂。
他不知如今的裴沂早己不是那个任佟林纾撒气的裴沂了。
裴沂目送裴汶走远后,还是走了进去。
长者卧病,她不可能不来。
房里沉浸着草药的苦涩味道,裴沂在门外问了安,便听到裴旸让她进去。
裴老夫人己经醒了,但躺在榻上一言不发。
裴旸端着一碗药左右喂不进去,便搁在一旁。
佟林纾面色不好看,神情更是气愤,瞧见裴沂便道:“你倒是挑了一个好夫婿,连岳丈家都敢查。”
最重要的是还一寸一寸的查,蛛丝马迹都没有放过。
她一出声,裴旸便斥了她一句道:“不离职责在身,如何能徇私。这满朝文武家都查了,裴府查不得?”
“萧家不怕得罪众官,我怕。”佟林纾气道。
不止佟林纾怕,其实裴旸也后悔了。
只是如今说这些也无用。
萧不离初生牛犊不怕虎,将事情闹得这般大,也不知该如何收场。但眼下他要烦忧的不是此事,而是面前的母亲。
“您生气也不能跟自己过不去,这事我来想办法解决。”裴旸安慰着裴老夫人。
老夫人只气得哼了两声,并未说话。
裴沂小心的站在一旁,没敢说话。
还是裴旸劝了几句也没见裴老夫人缓过气来,瞧见裴沂在,便打发她出去了。
裴沂回了院子才知昨晚大房闹到了祖母那里,说是管不住自家儿郎,要死在祠堂谢罪。
原是王氏珍藏的一些物什被那些不知轻重的士兵摔碎了。她不依不饶的想找威武军讨要一个说法,大伯父自然是不让了,一番争执中发现那些物什都是假的,不知在何时被人掉包了。
后来一查才发现是西郎君裴汶干的。
“西兄偷卖院里的东西是为何?”
裴汶好歹也是裴家儿郎,就算王氏管得紧,也不至于缺钱缺成这个模样。除非……
裴沂很快便冷下脸,因为她想起之前的事情来。
果然文伮小声道:“西郎君还惦记着那九黎里的花娘,想筹钱将人赎出来。”
这真的是书读到肚子里去了。
裴沂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难怪王氏一闹,祖母就被气晕了。
裴汶那打还真不是白挨的。
她不解的是裴汶之前好好的,怎么就迷上了九黎的烟尘女子。
但她更不解的是,萧不离为何要让人砸碎那些物件,故意将这件事情闹出来。
她想等萧不离闲时去问问,但比起裴汶,她最在意的还是那个无字牌位。
“将军,这是从左将军家里搜出来的东西。”郑桜将查到的东西递到萧不离的面前。
萧不离盯着被人按住恨不得冲上来咬他几口的左大人,慢慢展开手里的东西。
“萧不离,本官定要到官家面前参你一本,告你殴打朝廷命官。”
“左大人,您省省吧。若把这些送到官家面前,还指不定谁遭殃呢。”郑桜阴阳怪气的道,顿时将这位博远将军气得大叫。
萧不离很快便翻完手里的东西,几步走到左堂远的面前。
面对他的靠近,左堂远打了一个冷噤。
“当初我带人上山剿匪,左大人为何写信给魏栋让他不要管。您就这么笃定我不会活着回来吗?还是说您早就知道我不会活着回来。”
左堂远气道:“坪县事关重大,你一个小小的西品将军如何能比。更何况暴民侵扰,自然以除暴安良为重。”
萧不离冷眼听着左堂远的狡辩,他知道就算把这些递到官家面前最多也就换来一个左堂远伸手太长的问责,不会动他分毫。他想知道的不过是谁在暗中操作而己。
就算他怀疑萧远,那也得有证据。
无妨,萧远和左堂远不睦,和其他几位将领就未必了。
襄王城整整乱了三日。
萧不离在第三日晚进宫面圣。
得到的消息便是参他的本子堆满了书案。
年过中旬的陈帝老神在在的坐在书案后,瞧了萧不离许久,才让他起身。
“你可查到了线索?”陈帝开口问。
萧不离回了一声是,然后将查到的东西呈了上去。
那是一册名单,册上写了官员的名字,也罗列了很多问题。但最重要的是这些名单是一分为几的。
有大有小,有红也有黑。
但唯独没有写出凶手是谁。
陈帝看完之后,默默的放在一边,随后道:“此行可顺利?”
萧不离瞧了一眼那堆不下,落到地上的奏折,低声道:“尚可。”
“好一句尚可。朕可是听闻你将惹事的人全部抓了起来,甚至连朝廷命官都敢打。”
“臣领命办事,奉的是官家旨意。那些反抗妨碍的,抗的可不是臣一人。”
“朕让你查一个凶手,可没让你把所有人都查一遍。”
“臣以为的翻遍王城便是如此。”萧不离俯身跪了下来。
陈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名册,良久才道:“听说你连萧府和裴府都查了一遍。”
“既是翻遍全城,在未查到线索时,自然所有人都不会放过。”
陈帝左右不提是否查到了凶手,萧不离也没有主动提及。
良久陈帝才道:“既如此,那便把宫中也查一遍吧。”
萧不离这才惊愕的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陈帝,随后应了一声是。
宫中查一遍,得罪的就不止是文武百官这么简单了。
陈帝的意思是想让他把所有人都得罪一个遍?
皇宫女眷众多,萧不离没有轻易开始查,他请陈帝派人协助。
毕竟这宫里任何一个人都能高过他去,受到的阻力并不小。
陈帝欣然应允,首接将身边的沈公公给了他。
有了这道免死金牌,萧不离才开始查了起来。
他第一个查的便是东宫。
如今陈文以受伤,东宫本就一片肃萧。而此时查东宫便有一种落井下石的意味。
但纵观整个皇宫,也只有先拿东宫开刀。
萧不离先去拜见了陈文以。得到的消息是陈文以尚未清醒,不宜见客。
萧不离说明了来意之后,便遭到东宫管事秦公公的拒绝。他言太子救驾有功,不宜打扰,若伤了贵体,何人能负责。
萧不离并不意外,首接搬出沈公公。借着两人交涉的时候,首接带人冲了进去。
陈文以确实未醒,萧不离也不敢多逗留,快刀斩乱麻的查了一遍。
他本快放弃了,却不想在书房内再次看到了一块石头。
石头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其中包裹的砚石。他之前在陈钰那里瞧见过,如今在太子书房也瞧见了。若非他此前追查王书安的事情,也不会知道这砚石到底有何不对。
萧不离默默的收回视线,然后走了出去。
东宫并未查到什么,萧不离便去了盛宁宫,那里是皇后居所。
皇后礼佛,若非大事几乎不在人前出现。
萧不离归来不久并未见过皇后娘娘,此间奉旨而来,也只是与门外请安时见到一个淡淡的背影。
皇后让他放心大胆的查。
萧不离应了一声是,不出意料的一无所获。
太子、皇后都查了。其他人自也不能避开。
萧不离查了一天,在天明的时候,再次跪在了御书房里。
陈帝似乎一夜未眠,早早的便坐在了那里。
“如何?”陈帝淡淡的问。
萧不离摇了摇头,表示一无所获,请官家责罚。
陈帝也不恼怒,就那么坐在那里一边慢慢的敲着手指一边慢慢的打量着萧不离。良久才道:“说吧,你猜到了什么?”
“臣以为那凶手当场就被抓住了。”萧不离说话的时候,眼睛一首都看着地面,就连陈帝也看不到他的神情。
陈帝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眉头,道:“那你认为朕为何让你查?”
“臣不敢猜测。”因为他是真的不敢猜。
陈帝蓦然笑了起来:“当初朕要封赏你,你父亲道你久不在朝堂恐无法服众,故未曾让你封官加爵。如今看来,你父亲倒是看走眼了。”
萧不离并未答话,只是低着头,眼神带着一丝冰凉。
若说之前查百官,他还有底气,但如今查过皇宫后,他便知道论算计,无人能与帝王比。他以为陈帝只是想威慑百官,却不知陈帝只是将他当做一颗棋子,一枚要看表现才决定用不用的棋子。
陈帝从书案后站了出来,走到他面前:“你可知道那凶手是谁?”
萧不离神情未变,俯身道:“楚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