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西湖像一幅被水晕开的画。
沈砚离开后,凉亭里只剩下我和陈淮谨。他的呼吸声很重,带着轻微的颤抖,像是跑了很远的路。
“你……”我攥着那张湿透的车票,“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沙哑:“小林说你可能来杭州参加学术会议。”
“就凭这个?”
“还查了12306。”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买了所有可能车次的票。”
雨滴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我盯着他湿透的衬衫领口,那里还别着去年校庆的纪念徽章——己经有些褪色了。
“陈淮谨。”我深吸一口气,“我们……”
“不用现在回答。”他突然打断我,后退半步拉开距离,“我只是来确认你没事。”
他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在路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明明近在咫尺,却好像随时会再次消失。
回北京的高铁上,我们默契地选了相隔三排的座位。
透过座椅缝隙,能看到他低头翻看实验数据的侧脸。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手机震动,是小林的消息:
「沈砚刚才来实验室收拾东西,调去上海了。」
我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陈淮谨望过来的视线。他迅速别过脸,假装在看窗外飞驰的景色。
乘务员推着餐车经过时,他买了瓶矿泉水,却让乘务员“递给后面那位穿蓝裙子的女生”。
——和从前一样,记得我所有的习惯。
——也和从前不一样,连亲自递一瓶水都不敢。
联合实验还在继续,但我们都严格遵守着新的规则:
- 工作交流只用企业微信
- 数据交接必须通过第三人在场
- 绝不单独留在实验室
学姐来送资料时,终于忍不住把我拉到走廊:“你们到底在搞什么行为艺术?”
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陈淮谨正在调试设备,白大褂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这三个月过得像行尸走肉。”学姐叹气,“每天泡在实验室到凌晨,有次高烧39度还硬撑着做模拟。”
我攥紧了手中的实验记录本:“表姐?”
她愣了一下,随即失笑:“现在才问?我儿子都会打酱油了。”从手机里翻出结婚照,“这小子连外甥满月酒都躲着不来,说怕遇见你。”
照片上的小男孩戴着小小的学士帽,而陈淮谨站在最边缘,嘴角勉强上扬。
我鬼使神差地又去了天文馆。
穹顶下的星空依旧璀璨,只是讲解员换成了陌生的面孔。走到当初那个转角时,脚步不自觉地放慢——
陈淮谨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两杯奶茶。
我们同时僵在原地。
“我……”他先开口,声音发紧,“买多了。”
杯壁上的水珠滚落,在星空投影下像坠落的流星。明明是最老套的借口,却让我眼眶发酸。
“陈淮谨。”我轻声问,“如果那天没有沈砚,没有谣言。”
“没有如果。”他突然打断我,“只有现在。”
投影仪切换成猎户座,蓝光笼罩着我们之间那一臂的距离。那么近,又那么远。
我在实验桌抽屉里发现一副象棋。
棋盘上摆着残局,红方的“帅”被黑方层层围困,却留着一线生机——只要移动右下角的“车”,就能绝地反杀。
旁边压着一张纸条:
「等你来下完这盘棋。」
没有署名,字迹力透纸背。
窗外,初冬的风掠过梧桐树梢,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