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浦东机场T2航站楼,清晨六点。
沈砚推着行李箱站在安检口前,黑色风衣衬得他身形修长。他低头看了看手表,又抬眼望向入口处,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得看不出情绪。
我小跑着赶到时,广播正在播放最后一次登机提醒。
“你还是来了。”他接过我手里的纸袋,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我以为你不会送。”
“应该的。”我喘着气,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散开,“你帮了我很多。”
他笑了笑,没接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这个给你。”
展开后是一份手写的推荐信,落款盖着研究所的红章。
“陈淮谨知道你来送我吗?”他突然问。
我叠信的动作顿了一下:“……这和他没关系。”
“是吗?”他推了推眼镜,“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机场咖啡厅里,拿铁的热气在我们之间氤氲。
沈砚搅动着咖啡勺,金属与瓷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姜念淇,你喜欢他吧?”
勺子在杯沿敲出突兀的一响。
“从天文馆那天就看出来了。”他放下勺子,“你看星星的眼神,和看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握紧杯子,热度透过陶瓷烫着掌心:“沈助教,我……”
“不用解释。”他打断我,“我只想知道,如果那天没有我,你们会在一起吗?”
“会。”
这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胸口那块压了许久的石头突然消失了。
沈砚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只是轻轻点头:“谢谢你的诚实。”
登机口开始排队时,沈砚突然转身:“有件事要告诉你。”
他从公文夹里抽出一张纸——是论坛后台的IP记录,清晰地显示着那些谣言的发布地址:307机房。
“不是我。”
纸张在手中微微发抖,我盯着那个熟悉的机房编号——那是陈淮谨室友常用的自习室。
“为什么现在才说?”
“因为有趣。”他勾起嘴角,“我想看看,你们要互相折磨到什么时候。”
广播再次响起,他拉起行李箱:“对了,陈淮谨申请了MIT的交换项目,下周就走。”
这句话像一记闷棍砸在后脑,我猛地抬头:“什么?”
“看来他没告诉你。”沈砚最后看了我一眼,“祝你们好运。”
北京的雪下了一整天。
我站在城大男生宿舍楼下,积雪没过脚踝。拨出的第十七个电话终于被接起,接电话的却是陈淮谨的室友:“他喝多了,在烧烤摊。”
南门的老张烧烤冒着腾腾热气,陈淮谨一个人坐在角落,面前摆着七八个空酒瓶。
“听说你要去MIT?”我首接拉开椅子坐下。
他抬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沈砚告诉你的?”
“为什么不自己说?”
玻璃杯在他指间转了一圈:“说了然后呢?像现在这样,让你冒着大雪来质问我?”
“这不是质问!”
“那是什么?”他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姜念淇,你明明知道我对你……”
老板慌忙过来劝架:“两位消消气,天冷容易上火……”
陈淮谨抓起外套就往外走,我追出去拉住他的手腕:“把话说清楚!”
雪落在他的睫毛上,很快融化成水珠:“没什么好说的。”
“陈淮谨!”
他猛地转身,呼吸带着酒气喷在我脸上:“好,我说!从初一开学那天就喜欢你,天文馆是故意安排的,每天绕路去南大就为看你一眼,论坛那些破事是我室友干的因为他看不惯我魂不守舍……”
声音戛然而止。
雪静静地落着,我们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
“所以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现在要一走了之?”
他抬手抹了把脸,雪花在掌心化成水:“姜念淇,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
“我……”
“在物理楼等你解释,在天文馆等你回头,在火车站喊你的名字……”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你永远在逃。”
积雪压断树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这次换我逃了。”他后退两步,“MIT的申请通过了,后天就走。”
我想抓住他的衣角,却只握住一团冰冷的空气。
凌晨三点,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
陈淮谨:「机场高速封路了,改签下午两点的航班。」
「如果你还想说什么,我在老地方。」
窗外,雪己经停了。月光照在书桌上,那里放着沈砚给的推荐信,和一张被揉皱又展平的天文馆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