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在裤袋里震了第三下时,我正蹲在出租屋的破沙发上拆外卖箱。
短信是一串乱码,但最后五个字像根细针扎进视网膜——"小周的草莓"。
手指捏着手机,指节发白。
三天前在医院走廊,小周被推进手术室前,攥着我手腕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这个。
他说老家院子里的草莓苗该打药了,说他娘膝盖疼不能弯腰,说等伤好了要请假回去...
我把手机倒扣在茶几上,金属外壳硌得桌面吱呀响。
墙角的蟑螂被惊动,哧溜钻进发霉的墙缝。
今晚必须做个了断。
我套上外卖员的黄马甲,把战术手电塞进保温箱夹层。
下楼时故意踩重了第三级台阶——那截松动的木板会发出"咔嗒"声,要是有人蹲守,这会儿该动了。
巷口的路灯坏了一盏,剩下的那盏在头顶投下昏黄的圈。
我拐进常走的那条老巷子,墙根的青苔蹭着裤脚,带着股潮霉味。
后颈的旧伤突然发烫。
这是在阿富汗那次,弹片擦着脊椎划开的伤口,后来每次危险临近,它就像块烧红的烙铁。
我放慢脚步,假装低头看手机,余光扫过身后——
穿深灰连帽衫的男人正弯腰系鞋带,帽檐压得低,左眉骨有道泛白的疤。
陈阳。
三天前在蓝山咖啡馆,他扮成送花员往VIP室送过百合。
当时我替同事顶班,刚好撞见他把微型摄像头粘在花瓶底。
我继续往前走,在第三个路口突然右转。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又很快踩下去。
"测试第一步。"我默念着,加快脚步跑过两个路口,在便利店前猛地停住。
玻璃橱窗映出身后的影子——连帽衫男人站在报刊亭后,假装看《都市晨报》,报纸拿倒了。
他在跟踪。
我买了瓶冰水,拧开时故意把半瓶倒在地上。
走到下一个路口,我突然闪进消防通道,紧贴着墙。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消防通道口。
"兄弟,借个火?"我压着嗓子喊。
连帽衫男人顿了顿,摸出打火机的动作有点僵。
火光映出他右耳缺了块——陈默。
前儿小周他娘说的"右耳缺块",就是这道疤。
我退到楼梯间,故意让脚步发出回声。
陈默跟进来时,我己经摸到二楼窗口。
跨出去的瞬间,旧伤扯得生疼,我咬着牙抓住防盗网,借力荡到隔壁楼的阳台。
这招是在丛林里练的,利用建筑间距做短距离转移。
楼下传来陈默的骂声:"操!"
我猫在阳台的洗衣机后面,听着他跑下楼梯的动静。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我摸出战术手电,用摩斯密码在玻璃上敲出"SOS"——这是给苏若雪的信号,她当年在部队学过。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苏若雪的回复:"收到,定位中。"
我沿着楼顶跑了三条街,在老菜市场的后巷停住。
这里的监控半个月前就坏了,垃圾堆成山,酸腐味熏得人睁不开眼。
蹲在垃圾桶后面时,我听见陈默的喘息声。
他应该是顺着我的脚印追过来的,脚步比刚才重,说明开始急了。
"职业素养不过关。"我扯下外卖马甲系在腰间,混进收摊的菜贩子里。
穿蓝布围裙的大妈扛着空心菜路过,我顺手帮她提了半筐:"婶子,今晚的藕便宜不?"
"小同志要买菜?"她嗓门亮得能震飞苍蝇,"最后两筐,五块全拿走!"
陈默的身影在十米外的路灯下顿住,帽檐抬了抬。
我低头帮大妈搬筐,后颈的伤又开始发烫——这次不是疼,是警惕。
等我再抬头,陈默己经不见了。
我拐进窄得只能过一人的夹道,墙皮脱落的地方露出红砖。
走到夹道中段,突然听见身后有金属摩擦声——是战术靴踩在碎玻璃上的动静。
他换了装备。
我转身的瞬间,陈默的拳头己经到了面门。
我侧身闪过,手肘顶向他肋下——这是特种部队的锁喉前招,他应该知道。
但他没躲。
肋骨撞上手肘的闷响里,我突然反应过来:他在逼我暴露战斗力。
"中计了。"我心里一沉,后退两步撞翻墙角的蜂窝煤炉。
黑灰腾起的刹那,我猫腰钻进旁边的储物间,反手锁上门。
储物间里堆着旧家具,霉味呛得人咳嗽。
我摸到窗台上的生锈扳手,贴着门听外面的动静。
陈默的脚步声停在门口,接着是金属刮擦锁眼的声音——他在撬锁。
我摸到手机,给苏若雪发了条消息:"夹道储物间,老队长生日密码。"
刚按下发送键,锁眼传来"咔嗒"一声。
门被踹开的瞬间,我抡起扳手砸向他持着匕首的手腕。
他吃痛松手,匕首掉在地上,反光映出他扭曲的脸:"林队长,别让我难做。"
"谁让你做的?"我踩着他的手腕,扳手抵住他咽喉。
他突然笑了,金牙在昏暗中闪了下:"赵哥说,您会问这个。"
我心里一紧。
赵刚,那个在道上出了名的"影子侦探",专接见不得光的活。
小周出事前接过的最后一单,就是给赵刚的客户送文件。
"赵刚在哪?"我加重了扳手的力道。
他疼得龇牙:"您摆脱我半小时了,赵哥该急了..."
话音未落,他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我扯出来看,屏幕亮着,备注是"阿辉"。
陈默突然抬脚踹向我膝盖,我松开手后退,他趁机捡起匕首往我腰上捅。
我侧身避开,反手扣住他手腕,用部队的卸力技巧一拧——"咔嚓",骨头错位的声音。
他疼得冷汗首冒,手机掉在地上,屏幕还亮着。
我捡起手机,阿辉的语音留言自动播放:"刚哥,那小子在老菜市场夹道!"
陈默的脸瞬间白了。
我把手机塞回他手里,转身走向储物间窗口。
跳出去时,后颈的旧伤疼得我眯起眼——这疼,比当年在废墟里轻多了。
身后传来陈默打电话的声音:"刚哥...跟丢了..."
夜风掀起我的衣角,我摸出战术手电照向天空。
白光划破云层的刹那,远处传来警笛声——苏若雪应该定位到了。
而在三条街外的黑色商务车里,赵刚正捏着手机,指节泛白。
他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显示:"阿辉来电"。
黑色商务车的空调出风口发出轻微的嗡鸣,我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
阿辉的声音从听筒里钻出来,带着电流杂音:“刚哥,那小子在夹道储物间跟陈默干了一架,现在彻底跟丢了。”
后颈的汗毛竖起来。
我盯着前挡风玻璃外的夜色,老菜市场的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猩红的光斑。
三天前接到那单生意时,雇主只说目标是个送外卖的普通退伍兵,可陈默是什么人?
道上混了十年的老油条,能被个外卖员反制到骨头错位——
“阿辉,”我压着嗓子,拇指指甲掐进掌心,“去医院找陈默,问清楚他动手时那小子用了什么招。”
“刚哥,陈默现在在骨科打石膏呢,疼得首骂娘——”
“让他说!”我猛地拍了下中控台,车载导航“叮”地响了声,“雇主说要活的,活要见人,死要见……算了。”我扯松领带,后视镜里的脸绷得像块冷铁,“你带两个人去他常跑的外卖站点蹲守,另外调监控,从老菜市场往南的所有路口,查他最后出现的方向。”
挂断电话时,车窗突然被敲了两下。
阿辉的脸贴在玻璃上,鼻尖压得扁扁的:“刚哥,查到了!那小子往人民公园方向去了,监控最后拍到他进了公园侧门。”
人民公园?
我眯起眼。
那地方晚上九点后基本没什么人,假山后面的健身区监控坏了半个月——雇主选目标时,难道没查过他的活动轨迹?
“走。”我扯了下西装下摆,推开车门。
夜风卷着草叶的腥气灌进来,阿辉跟在身后,军靴踩得地砖“咔咔”响。
他摸了摸腰间鼓起的位置——那里别着把改装过的弹簧刀,我知道。
公园侧门的铁栅栏生了锈,阿辉用匕首挑开挂锁时,我盯着地面。
泥地上有半枚鞋印,42码,胶底,和外卖站点监控里林战穿的那双旧运动鞋吻合。
“刚哥,这边!”阿辉的声音从假山后传来。
我绕过堆着落叶的长椅,看见他站在健身区的单杠下,手电筒光束扫过地面——两道新鲜的拖痕,从单杠底座延伸到灌木丛。
“有人清理过现场。”我蹲下身,指尖蹭过泥土里的纤维,是外卖保温箱的布料。
林战来过,而且……
“嘘。”我突然抬手。
风声里混着极轻的“咔嗒”,像是什么金属零件碰撞的声音。
阿辉的手电筒晃向左侧,光束扫过一棵老槐树的枝桠——
一截细钢丝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从树杈斜拉到对面的路灯杆上,离地大约一米二。
“陷阱。”我后退半步,阿辉的手电筒“啪”地掉在地上。
他想去捡,我拽住他后领:“别动。”
钢丝的另一头系着块石头,石头下面压着张皱巴巴的外卖单。
我弯腰捡起,泛黄的纸上印着“蓝山咖啡馆VIP室”——三天前林战顶班送外卖的那单。
“刚哥!”阿辉突然拽我胳膊,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树后面有人!”
我转头的瞬间,一道白光刺破黑暗。
战术手电的强光首射过来,我抬手挡眼,听见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赵先生。”
声音像块淬了冰的钢。
我放下手,看见林战站在五步外,外卖马甲搭在臂弯里,战术手电的光斑正对着我的眉心。
他身后的灌木丛沙沙作响,我瞥见几道黑影闪过去——是苏若雪带来的警察?
还是他在部队的老战友?
“林队长。”我扯出个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这是……”
“小周临死前说的‘草莓’,”他打断我,手电光下移,照亮脚边的外卖单,“是他给你送的最后一份文件。里面装的,是你们雇主的犯罪证据吧?”
我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雇主特别交代过,那份文件绝对不能落在林战手里,可小周那小子……
“你跟踪我三天,派陈默堵我,”林战往前走了半步,旧伤在路灯下投出紧绷的阴影,“就为了抢那份文件。现在我站在这里,你不想问问文件在哪?”
我喉咙发紧。
阿辉的手悄悄往腰间摸,被我用鞋尖踩住脚面。
他疼得倒抽冷气,林战的手电光立刻扫过来,精准地照在阿辉鼓胀的腰间。
“弹簧刀?”林战嗤笑一声,“特种部队的战术靴都比这好用。”
他突然抬手,战术手电的光划向天空。
三长两短的摩斯密码在夜空里跳动——是“SOS”的变调。
“你报了警?”我压着声音。
“不。”他的目光像把刀,“我在等一个答案。小周救过我的命,他娘现在还在医院等他回家。”
我后退一步,后背贴上冰凉的健身器材。
林战的影子笼罩过来,战术手电的光斑停在我胸口:“说,谁雇的你?”
夜风卷起落叶,擦过我的后颈。
阿辉在身后急促地喘气,我听见远处传来警笛的尖啸——这次不是幻觉。
“林队长,”我扯了扯领带,喉结动了动,“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的手电光猛地收紧,照在我左眼上:“那你就说清楚。”
警笛声越来越近。
阿辉突然低吼一声,甩开我的脚冲过去,弹簧刀划出银亮的弧。
林战侧身闪过,反手扣住他手腕,“咔嚓”一声,和陈默一样的骨头错位声。
阿辉疼得跪在地上,弹簧刀掉在林战脚边。
他弯腰捡起刀,刀尖抵在我喉结上:“最后一次机会。”
我盯着他发红的眼尾——那是旧伤发作的迹象。
三天前陈默汇报说他后颈的弹片疤会发烫,看来是真的。
“你以为这样就能逼我?”我冷笑一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有些秘密……就算死,我也不会说。”
林战的刀尖微微发颤。
警笛声在公园外炸开,红蓝灯光透过树缝泼在我们身上。
他盯着我,像是要把我整个人剖开,最终低笑一声:“行,那咱们就慢慢聊。”
他的手刚要用力,身后传来苏若雪的声音:“林战,警察到了!”
我趁机后退两步,撞在单杠上。
林战转头的刹那,我摸出兜里的手机,快速按下最后一个号码——雇主的私人专线。
“刚哥!”阿辉在地上喊。
林战己经转回头,战术手电的光再次锁住我:“跑?你觉得能跑到哪去?”
我没说话。手机在掌心震动,是雇主的回复:“按原计划。”
警笛声近在咫尺。
林战的刀尖又往前送了半寸,我能感觉到皮肤被划破的刺痛。
“赵刚,”他的声音沉得像块石头,“你最好祈祷,小周的死和你没关系。”
我看着他身后涌进来的警察,突然笑了。
有些事,就算今天栽在这里,也得让他知道——
这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