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铁门发出垂死般的呻吟声,林屿深手中的黄铜钥匙己经转了三圈。
苏绾月站在半步之遥的阴影里,看着他绷紧的肩胛骨在白衬衫下起伏
——像两片即将坠落的星云。
"锈住了。"
他的声音带着不自然的轻快,左手无名指无意识地敲击门框,那是林教授笔记里记载的、祖孙三代共有的焦虑时的小动作。
苏绾月上前半步,栀子花的香气混着顶楼积尘六十年的陈旧空气。
她将自己的手掌覆在他握着钥匙的手背上,立刻感受到他指节细微的颤抖。
"一起。"
钥匙突然松动的瞬间,铁门轰然洞开。
月光如银瀑倾泻而入,照亮那个镶嵌在墙体内的祖母绿信箱
——它比想象中更小,不过两个手掌大小,翡翠色的釉面爬满蛛网般的裂纹,像块被时间风化的星图。
林屿深的呼吸明显滞住了。
苏绾月看见他喉结滚动时投在颈侧的阴影,看见他白衬衫后襟不知何时被汗水浸透的浅痕,更看见他悬在信箱前迟迟不敢触碰的手指。
"我来。"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感受到脉搏下奔涌的暗流。
信箱的铜锁早己氧化,轻轻一碰就碎成齑粉。
里面静静躺着三样东西:
一张泛黄的明信片,正面是昆明湖结冰的风景,背面钢笔字洇开了大半,仅能辨认"吾爱...天狼星...未及..."几个零落的词;
一枚氧化成黑色的银戒指,戒圈内侧刻着俄文字母"Любовь"(爱),镶嵌处空荡荡的凹槽还留着几点暗红,不知是锈迹还是血迹;
半块印着俄文的巧克力,包装纸上铅笔标注着"1951.3.8",正是林教授错过妻子最后时刻的那天。
林屿深突然单膝跪地,陨石切片从他指间滑落,在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苏绾月在他琥珀色的瞳孔里,看见六十年前的暴风雪正在重演。
"你祖父的遗憾..."
她跪坐在他面前,指尖碰触那枚冰冷的戒指。
"不会是我们的。"
林屿深突然扣紧她的手指,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绒布盒。
盒盖弹开的瞬间,月光在崭新的铂金戒圈上折射出雪原般的光泽
——内圈并排刻着"WY"和"Любовь"。
"陨石里的镍铁..."
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熔了半年..."
苏绾月突然拿起那半块古董巧克力,掰下小小一角放入口中。
六十年的时光在舌尖化开,是令人落泪的苦涩,和一丝倔强未散的甜。
"尝出来了?"
林屿深用拇指擦去她眼角的,"祖父往里面加了..."
"陨石粉。"
苏绾月将剩下半块喂给他,"为了保存思念的磁性。"
当两枚戒指在月光下相碰时,顶楼突然响起老式收音机的沙沙声。
藏在信箱夹层里的微型录音机开始运转,传来一段失真严重却依然清晰的俄语女声吟唱
——是1951年莫斯科广播电台午夜档的《星夜情书》节目片头曲。
林屿深猛地转头看向信箱深处,那里静静躺着一张他从未见过的唱片标签,上面是林教授颤抖的字迹:
"请转交我未来的孙媳,告诉她——"
后半句被苏绾月的吻封缄。
在这个充斥着铁锈、巧克力与星尘的吻里,她尝到了跨越六十年的回答:
有些爱,连死亡都不忍让它成为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