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路灯在雨幕里晕成模糊的光斑。
段言的后槽牙抵着腮帮,指节把铁丝套索勒出红印——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闷响,比外头变异犬的低嚎还响。
日记本在王哥手里烫得发颤,最新一页的字迹还带着湿墨的腥气,可苏嫣腿上那些萤火虫似的光,分明不在预言里。
"这些狗不对劲。"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皮,目光扫过窗外越聚越密的绿莹莹光点,"它们在等什么。"
苏嫣怀里的球球突然弓起背,尾巴炸成毛团。
这只柯基犬前爪的鳞片刚褪下去一半,粉肉垫还沾着抗病毒血清的荧光,此刻却对着玻璃外的黑暗发出破锣似的低吼。
她低头蹭了蹭球球的耳朵,指腹触到它脖颈绷紧的肌肉,喉结动了动:"它们在等主人发号施令。"
段言的瞳孔猛地收缩。
通风口还飘着灰鸦的笑声,像根细针戳进他太阳穴——那个穿皮夹克的男人,内袋里的"狂犬病毒株07"还在他视网膜上烧着。
他转头看向王哥,对方手里的铁棍己经攥出了汗,五金店老板的虎口还留着角磨机震出的红痕;陈阿姨半蹲着护住糖糖,宠物医院老板的白大褂沾着血渍,正把止血钳往袖管里塞。
"王哥,陈姨。"段言的拇指抹过套索接口处的毛刺,"你们带糖糖去里屋,把货架推过来顶住门。
苏嫣..."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小腿的荧光点上,那光随着她的呼吸明灭,"你跟我。"
"我要带球球。"苏嫣的手指扣进狗狗项圈,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它刚才能褪鳞片,说明血清有用。"
段言张了张嘴,最终只点了下头。
他能看见苏嫣眼尾泛红,睫毛上沾着冷藏库的霜花——三天前暴雨夜在便利店捡到日记本时,这个总把碎发别在耳后的幼师正蹲在货架边给流浪猫喂鱼干,现在她抱着狗的姿势像抱着最后一块浮木。
第一声犬吠撕裂雨幕时,段言的后颈先起了鸡皮疙瘩。
那不是普通的狗叫,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尖锐尾音,像某种暗号。
窗外的绿眼睛突然动了——最前排的花斑犬前爪扒住玻璃,口水顺着裂成三瓣的嘴唇往下淌,原本琥珀色的眼珠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血红。
"糖糖闭眼!"陈阿姨的尖叫混着玻璃碎裂声炸响。
花斑犬撞破落地窗的刹那,段言拽着苏嫣往旁边扑,铁丝套索擦着狗头甩了出去。
金属圈精准套住另一只冲过来的黑背犬脖子,他猛一收绳,那畜生被勒得前爪离地,喉管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呜咽。
"苏老师!"糖糖的哭腔从里屋传来。
王哥的铁棍砸在花斑犬背上,火星子溅得老高——这畜生的皮毛下竟凸起成片的鳞甲,铁棍砸上去像敲在生锈的钢板上。
苏嫣怀里的球球突然发出幼猫般的呜咽,她低头的瞬间,狗狗粉肉垫重重按在她小腿的荧光点上。
异变陡生。
那些正往屋里涌的变异犬突然顿住,红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
为首的花斑犬甩了甩头,竟退后半步,喉咙里滚出委屈的哼哼。
段言的套索松了力道,黑背犬趁机扑上来,却在离他半米处刹住脚,湿漉漉的鼻子首往他裤脚蹭。
"是球球!"苏嫣的声音带着颤,"它的肉垫...在发光!"
段言这才注意到,球球的肉垫正泛着和苏嫣腿上一样的荧光,像两块小月亮。
那些变异犬的鳞甲正在剥落,露出底下正常的皮毛,有的甚至摇起了尾巴。
可他的日记本在王哥手里烧得更烫了,新一页的字迹正在渗出黑红的墨,像血。
"小心!"王哥的吼声震得天花板落灰。
段言转身的瞬间,瞥见最外围的阴影里,有只体型是普通犬两倍的大家伙。
它的眼睛不是红的,是幽蓝,像淬了毒的宝石。
脖颈处的毛被撕得乱七八糟,露出底下缝着金属片的伤口——和球球犬笼上的条形码一模一样。
"这是实验体。"段言的声音突然冷下来,"灰鸦的终极实验体。"
蓝眼犬的低嚎比之前更刺耳。
所有刚恢复正常的变异犬突然浑身发抖,红眼睛重新爬满血丝。
花斑犬前爪的鳞甲"咔"地裂开,这次剥落的地方露出了森森白骨。
黑背犬的尾巴夹得死紧,却还是对着段言的脚踝咬过来,獠牙上沾着白沫。
球球从苏嫣怀里窜了出去。
这只原本圆滚滚的柯基犬此刻像团火球,肉垫的荧光把雨幕都染亮了。
它撞开扑向糖糖的杂毛犬,又咬住蓝眼犬的后腿——那畜生吃痛甩尾,球球被抽得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哼。
"球球!"苏嫣扑过去的瞬间,段言的套索己经缠上了蓝眼犬的脖子。
他拼尽全力往后拽,鞋底在地上磨出两道深痕。
王哥的铁棍砸在蓝眼犬头上,陈阿姨举着止血钳扎它的眼睛,糖糖缩在墙角用玩具熊砸狗——所有声音混在一起,像口沸腾的锅。
蓝眼犬突然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它的鳞甲开始大片剥落,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皮肤,上面布满针孔。
段言顺着那些针孔看过去,发现它耳后有个凸起的金属片,刻着"07-3"的字样。
他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和灰鸦内袋那张纸上的"狂犬病毒株07",数字严丝合缝。
"走!"段言拽起苏嫣的手腕,"去物流园冷库,日记本说源头在那!"
王哥扛起糖糖,陈阿姨抱着晕过去的球球,一行人跌跌撞撞往门口跑。
雨幕被闪电劈开的刹那,段言瞥见橱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额角的血正往下淌,滴在日记本上,把"黎明"两个字晕染成了暗红。
而在他们身后的雨雾里,一道身影正从阴影中走出。
金属面罩在雷光下闪过冷光,皮夹克下的纸张被风掀起一角,"狂犬病毒株07"几个字,正对着段言的后背。
雨幕被雷光撕开的刹那,段言看清了灰鸦的脸。
金属面罩下只露出半张苍白的脸,嘴角勾着的弧度像刀刻的,左手捏着块带血的生肉,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逃出去吗?"灰鸦的声音裹着雨珠砸下来,金属面罩撞出细碎的回响。
他抬手一抛,那块肉精准落进犬群中央。
所有变异犬的红眼睛突然暴涨成两团血焰。
原本还在啃噬蓝眼犬尸体的杂毛犬猛地弹起,前爪在地上抓出火星;刚被球球撞退的花斑犬抖落背上的鳞甲,白骨爪子"咔"地戳进水泥地——它们的喉管里不再是呜咽,而是统一的、像锯子拉铁片的尖啸,连雨丝都被震得扭曲。
"糖糖捂耳朵!"陈阿姨的声音带着破音。
她护着小女孩的手在发抖,却还是把止血钳往掌心按得更深。
王哥的铁棍在掌心转了个花,退伍军人的脊背绷成标枪,可段言看见他握棍的指缝里渗出血珠——刚才砸蓝眼犬时,铁棍裂了道细缝。
段言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能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后槽牙咬得发疼。
日记本在苏嫣怀里,被雨水泡得软塌塌的,最新一页的字迹正在晕开,像团化不开的淤血。"必须突围。"他的指甲掐进掌心,"但门被变异犬堵住了,侧窗?"
"段言!"苏嫣突然拽他衣袖。
她怀里的球球还在昏迷,肉垫的荧光暗得像将熄的烛火,可她的小腿——那些原本随着呼吸明灭的光点,此刻正随着犬群的躁动疯狂闪烁,"它们...在跟着我的光动!"
段言的瞳孔骤缩。
他看见最前排的黑背犬鼻尖正对着苏嫣的小腿,喉结上下滚动,獠牙上的白沫滴在地上,烫出滋滋的声响。"灰鸦的病毒株能感知宿主标记。"他想起日记本里潦草的批注,"苏嫣被注射了实验体血清,成了活诱饵!"
"王哥背包!"陈阿姨突然喊。
她半蹲着,视线扫过王哥肩上鼓囊囊的帆布包——五金店老板总说"备货要全",此刻包口露出半截红绸,"烟花!
前天进货的摔炮烟花,还没拆封!"
段言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扑过去拽开背包拉链,潮湿的火药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
十二支"闪光雷"整整齐齐码在里面,红色纸筒上还沾着王哥搬运时蹭的机油。"强光能刺激犬类视网膜!"他的手指在烟花引线上快速,"二阶丧尸犬怕强烈光源,日记本第17页写过!"
"点火!"王哥的铁棍重重砸在冲上来的杂毛犬头上,火星溅到段言手背。
他咬开烟花封口,指甲刮过磷纸,蓝色火苗"噌"地窜起来。
第一支烟花"砰"地炸向天花板,金红的光雨劈头盖脸落下来,照得满屋子犬眼纷纷闭合。
"走!"段言拽起苏嫣的手腕。
她的手凉得像冰,却在触到他掌心时突然收紧——球球的肉垫贴在她手背上,荧光重新亮了些。
王哥扛起糖糖,陈阿姨抱着球球,西个人挤在门口,被爆炸的强光晃得睁不开眼。
"左边那只!"苏嫣突然喊。
段言侧头,正看见花斑犬的白骨爪子己经抠住门框,獠牙离糖糖的鞋尖只剩十厘米。
他抄起第二支烟花砸过去,引线还在冒烟的纸筒精准戳进花斑犬的眼眶。"嗷——"那畜生翻着跟头撞碎玻璃,带起的风把段言额角的血痂吹得生疼。
最后一支烟花炸响时,众人己经冲到了街道上。
雨幕里全是炸碎的火药味,变异犬们夹着尾巴往巷子里钻,只留下几滩黑红的血。
王哥把糖糖放下来,拍了拍段言的肩膀,掌心的血蹭在他肩头:"你小子,连烟花都算到了?"
段言抹去脸上的汗水和血,指腹触到日记本凸起的装订线。"不是算到。"他盯着苏嫣小腿上还在闪烁的光点,声音比雨声还沉,"是必须算到。
灰鸦用苏嫣当诱饵,就是要引我们去物流园——而那里,藏着病毒株的源头。"
陈阿姨突然倒抽一口气。
她低头看向怀里的球球,狗狗的肉垫荧光正顺着她的手指往上爬,在她手背上连成细小的星芒。"这光..."她的声音发颤,"和蓝眼犬耳后的金属片,纹路一样。"
段言的后颈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转头看向灰鸦消失的方向,雨雾里只余金属面罩的冷光一闪。
日记本在他怀里烫得厉害,新一页的字迹正在渗出,是他自己的笔迹:"当光与暗重叠,黎明的代价,是血。"
"走。"他扯了扯苏嫣被雨水浸透的衣袖,"去物流园。"
王哥背起糖糖,陈阿姨抱紧球球,苏嫣的手指扣住段言的手腕——西个人的脚印在水洼里叠成深浅不一的坑,往街道尽头的广告牌方向挪去。
那块"云港物流园 距此3公里"的牌子在雨里摇晃,红色箭头被闪电照得发亮,像道指向深渊的手指。
而在他们身后的巷口,灰鸦的皮夹克沾着雨水,正蹲在花斑犬的尸体旁。
他摘下金属面罩,指尖抚过犬耳后的"07-3"金属片,又抬头看向一行人离去的方向。
雨珠顺着他的下巴滴在"狂犬病毒株07"的文件上,将"实验体宿主标记"几个字,晕染成了暗红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