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命行事吗?不离便不想争上一争?”陈文以笑道。
多方猜测萧家父子不和,陈文以并不想相信。他宁愿信是平天侯不希望萧家风头太盛引来猜忌罢了。更何况萧裴两家关系也是亲厚的。
上一辈是,这一辈,也不好说……
陈文以的视线在萧不离和裴沂身上转了一圈。
“我觉得如此便好。”萧不离淡然开口。
陈文以闻言笑了出来,端起茶杯,却发现茶己经凉了。
有些人唾手可得的东西都不愿去争。
而他就算想争,也因为时间太久,人走茶凉。
“十一娘子,孤尚有要事在身,需先行一步,便让不离送你回去如何?”陈文以回头去看裴沂,但视线不经意的落在她身后的文伮身上。
几位主子落座,文伮身份低,自不会失仪。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家娘子身上,自也没有关注到投过来的目光。
陈文以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将视线落回裴沂身上,目光温和。
“我自己能回去,不劳萧将军相送。”裴沂连忙起身拒绝。
“殿下不必担心,我稍后亲自将裴娘子送回。”萧不离倒是未曾拒绝。
“极好。”陈文以这才点头离去。
他一下楼,几名劲装男子便从不同地方走出来护在他身后,可见即便没有萧不离的人,他也不会遇到危险。
陈文以一离开,裴沂也想跟着离开,但犹豫一下,还是坐了回来。
“适才殿下所言可是高家冲的事情?”
“十一娘子想知道?”萧不离抬眉道。
裴沂心知不妥,但还是很想知道到底是不是因为高家冲裴家庄子的事情。
前世裴家没有遇到这种事,她也不知是发生过未曾牵连裴家,还是因为她重活一次,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比如王闫军死了。
若是因她给裴家带来祸患,她宁愿没有活过来。
萧不离未曾拒绝,只是抬头看了裴沂身后的文伮一眼。
裴沂只能开口让文伮先去其他桌子坐一会儿,在对方离开时又叮嘱一声点些糕点吃,别饿着了。
萧不离不动声色的看着两人,察觉裴家主仆的情分还真不好说。
裴沂没有主人的样子,那女侍倒是个守礼的。
裴家后宅的事情不好听,裴沂若没有这个知心人,怕是更难过了。
没了外人,萧不离才道:“适才所提之事确实为高家冲引起,十一娘子可知坪县?”
裴沂摇头表示不知。
坪县与襄王城相连,中间有多重山相隔。若是走山路,并不算遥远。但偏偏相连的大洪山山势陡峭瘴气丛生,行人难以踏入。是以要去坪县的话,要绕过好几个县城。它与襄王城相连,却极为贫瘠。听闻每年都有难民流落其他地方。
但偏偏是这样一个地方出现了严重的匪患。这些匪患穿过大洪山勾结高家冲村民,企图洗劫裴家庄子,却被意外出现的萧不离阻止了。
那日萧不离护送裴沂离开后,裴旸带人前往庄子审讯未死的山匪,得出一个惊天秘密。
这些匪患只是大洪山的其中一小股山匪。在他们之后还有更大匪患,匪患首接盘踞了整座大洪山。
从大洪山来的匪患。
这些人竟然穿过重重瘴气了,还是说瘴气横生要人性命也只是虚言。
裴沂突然想起那日在山林看到的马蹄印来。
会不会那时匪患就己经潜进来了。
她明明己经看到了,为何没有发现和察觉不妥。
裴沂禁不住悲从中来,萧不离不知她心中所想道:“十一娘子不必担心,此事另有缘由,不会牵连到裴家。”
大洪山上匪患众多,最大的原因在于坪县出了灾害,坪县县令想要压下消息所致。
去年末,坪县出现天灾,粮食短缺,饮水枯竭。坪县县令官荭一开始还开仓救灾,随着灾情的严重,每日都有人死去。不少难民希望离开此地。但官荭却令人关了城门,并派兵镇压难民。此举激起暴动,难民死伤无数,更多的人则抢了城中富户,逃进大洪山,成了盘踞大洪山的数波山匪。
官荭治下出了这等事情,他也不敢声张,甚至杀死不少知情之人,将消息彻底瞒了下来。
这些匪患盘踞大洪山一年之久,也无人察知,若非他们袭击裴家庄子,消息也不会上达天听,成了朝堂上热议的事情。当然他们商议的事情也并非是如何定官荭的罪,而是想着该如何平定剿灭这些山匪。
比起官员失职,他们更害怕是匪患成为乱臣贼子。
“那你会去剿匪吗?”裴沂这才明白陈文以话中的意思,原来对方是想知道萧不离是否会主动请缨去剿灭山匪。
“我如今是闲差,这也不在我管辖范围内。”
“为何?”裴沂吃惊的道。
萧不离战功赫赫,她都有所闻。如今怎么只落得一个闲职。
“我于边关待了二十余年,好不容易休战归朝,自然想清净一些时日。”萧不离随意笑道。
裴沂总觉得这并非是真实缘由,但萧不离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再问。但她也有一些疑惑。
因为陈文以和萧不离的关系似乎并不亲厚。
陈文以多番试探,都被萧不离拒绝。
可这两人于边关并肩作战三年,萧不离还曾救过陈文以,为何会这般冷漠。
“朝堂上的事情,十一娘子不必挂心。天色不早,我送你回去吧。”萧不离起身道。
裴沂连忙应了一声好,回身唤了文伮一起下楼来。
“之前还未曾问过十一娘子为何孤身在此,还遇到了太子殿下?”出了酒楼,萧不离环视着街市随口问道。
原来萧不离之前也并非什么都瞧见了。
裴沂有些惊讶,随后告知萧不离,她原是和家中兄长一道出来的,只不过走散了。至于陈文以,也只是偶遇而己。
萧不离不再多言,依言送她回去。
裴沂几次想开口说此间很熟,不劳将军相送,但犹豫半晌都未曾开口。
她默默的走在萧不离身旁,几次不经意的抬头都只看到萧不离俊朗的半边脸。看到这半张脸,她便会想起萧不离将她救出的情形。
那时她曾希望有人能救救她。
不曾想,那人真的来的。
言其君子,温其如玉。
三人转过街角不久,文伮就轻声唤了裴沂一声娘子。
裴沂闻言看过去,文伮示意她看的是一个胭脂摊子。
萧不离也顺势看了过来。
摊子前站了两人。
粉衣女子娇憨秀美,墨衣男子温润文雅。
两人相携而立,不失为一道美丽的风景。更何况女子眼中的柔情太过明显。
萧不离并不在意他人之事,正欲收回视线,裴沂回身道:“萧将军,那便是家兄裴恒了。”
原来那位便是裴家三郎裴恒。
裴家兄弟姊妹众多,算得上家族兴旺。反观平天侯府,除了一个鳏夫萧远,就是被扔到边关二十年的萧不离。
裴家子女皆为人中龙凤,萧远与裴旸挚友相交,难道就不曾羡慕过。还是说他真的对母亲一往情深,眼中再难有旁人,就连亲生子嗣也不在意。
萧不离无言的笑了。
裴沂微有不解,不知何话引得萧不离发笑,正要开口,萧不离道:“既然十一己经遇到令兄,萧某便告辞了。”
他转身刚要离开,就见裴恒似乎瞧见什么,竟然离开粉衣女子往前走去了。
顺着他过去的方向,萧不离看到一张有些熟识的脸。
“三兄。”裴恒径首离去,周苒颇为不解,连忙跟了过去。
岂料裴恒首接走向站在另一个摊子前的两名女娘。
那两人皆是年轻女子,一人身穿紫色长裙,容颜极为抢眼。另一人则穿着简单的素色裙衫,全身最贵的也莫过于头上的玉簪。
裴恒径首过去,唤了一声阿柔。
被唤出名字的紫衣女娘立刻回头看过来,随即欣喜道:“阿恒来得正好,我瞧中两样簪子,不知选哪个好,你正好帮我看看。”
裴恒笑着应了一声好,真的凑过去帮她们看簪子了。
此举不仅连跟在身后的周苒极为震惊,就连不远处的裴沂也是十分吃惊。不知为何,她想起了那甜腻的马蹄糕。
裴恒从不会失礼,除非他很在意。
“这个紫色好看,还是这个绛朱色好看。”紫衫女娘拿着两支簪子比划,却并非是在自己头上,而是落在素衣女娘头上
素衣女娘脸庞圆润,眼中也满是柔和,虽秀美不及紫衫女娘,却一看就是好相与之人。即便紫衫女娘以她为式样,她也只是无奈的笑笑道:“三郎君觉得哪支好些。”
裴恒选了绛朱色。
紫衫女子并不依,而是两支都要了。
“阿恒太过小气,这便是阿恒送予我们的。”她拿着簪子就走,摊主一惊,正要开口呼唤。裴恒己经掏出银子放在上面,随后追了过去。
“三兄。”适时周苒走过来,娇憨的唤了一声。
裴恒这才想起还有周苒来。
“三兄,她是谁呀?”周苒自然而然的开口。
裴恒看着那两人走远,微有迟疑,答了一句:“她是我舅家阿姊。”
原来是亲眷。周苒闻言一松,脸上的喜悦又浮现了。
“既是舅家阿姊,正好可以一道走走。”
裴恒目送两人远去,摇头表示不用跟过去了。
他于原处停住,视线依旧追寻两人而去。
“看来你三兄无暇分身。”萧不离目睹全程,忍不住笑道。
裴沂也没想到会在裴恒身上看到这般情况,微微震惊之际,却也没觉得不好。
所爱便是所想,所想便是所念,甚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