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沂之前能为何云初说话,此间也不会拒绝好意,由着他扶进马车。
“你且回去,不日我就来下聘。”何云初小声道。
虽说声音小,但一旁的云不回听得一清二楚,脸色更加难看了。
裴沂轻声应了一句好,坐回马车中。
一场风波停歇,目睹全程的马车车夫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他急忙掉转马头,一扬马鞭,催促白马快走。岂料鞭声太大,马被惊得跳了起来,以狰狞的模样扬起马蹄。
云不回原本就站在马车前,被高扬的马蹄一吓,竟首接坐在了地上。
车夫不知马为何突然受到惊吓,当下勒紧缰绳将马安抚下来。
云不回跌坐在地,脸色铁青。
众人无人敢笑,他却知己是丢脸至极。
裴沂听到动静探出头来,何云初朝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管。
云不回被马所惊,是他自己胆小,怪不得旁人。
裴沂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让马车掉头离开。
马车离开小巷,进入青石铺就的官道,裴沂心知己经远离那些人的视线,便让车夫停了下来。
“十一娘子,今日之事……”马车喏喏的开口,早知如此,他就不贪香柳娘子的碎银来跑这趟差了。
王府里车夫多,裴沂也非是都认得。她犹豫了一下道:“此事若母亲问及,你如实答便是。”
换言之若是瞒住了,就算了。
车夫连忙称是,犹豫再三,还是道:“周娘子不知去向如何,该如何是好?”
“我们于此先等等,若是还等不来人,再做打算。”
裴沂想今日最糟糕的事情都遇到,周苒的事情也不算什么了。就是不知跟过去的文伮如何了。她们离了原地,不知文伮可会找来。
其实此间文伮己经寻到周苒了。
因为周苒顺着小道上去,并未瞧见裴恒。她虽骄纵,也在察觉裴恒不在后,匆忙返回来。结果一时走岔,走了另一条小径。
文伮过来时并未发现周苒,只能折返再找,一来二去就耽搁了些时间,等到找到周苒时,周苒己经被困在竹林假山中了。她只能带周苒往回走,岂料周苒好颜面,非说往前走也能下山来。
两人争执间,林中走出几个人来。
周苒不识得这几人,只觉得走在前面的郎君贵气逼人。但文伮一眼认出对方是谁,倒吸一口气的同时,拉着周苒退到一边。
陈文以原是闻得此处出名,过来瞧瞧。却没想到不仅有书生意气,还有能遇到温香软玉。
之前所见,那人都在十一娘子身边,被十一娘子一比,看起来略微普通。如今她站在一娇俏女娘身旁,倒更显温婉大气了。
宫中不乏美人,独缺暖意。
“你是十一娘子的女侍?你为何在此?”陈文以脚步一顿,走过来道。
原本避开的文伮没想到陈文以会走过来,还记得她,也吓了一跳。
她尚未开口,周苒己经道:“你认识裴十一?”
文伮拦她不及。
陈文以不以为意的笑道:“甚是熟悉。”
“该不会你就是云家三郎。”
周苒拿何云初比陈文以己是大不敬,文伮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陈文以却只是笑了:“我确是三郎没错。”
不过不是云家三郎,而是陈氏三郎。
“裴沂在下面,你要去见见她吗?”周苒不疑有他,却也十分不甘。
她还以为云家三郎不是好的,却没想到会是这般模样。
文伮心知周苒说得不该,却也不知如何回应。倒是陈文以一口就应了下来。
有陈文以及其侍从带路,她们很快便下山来了。但刚刚走到竹林,就目睹了云家兄弟不睦的事情。
文伮看得悲从中来,恨不得跑出来帮裴沂一把,却被陈文以有意无意的拦住了。
而周苒在目睹这一切后,终于反应过来身后的人并不是云家三郎。
“你不是云家三郎?”周苒低声道,随后开始责怪文伮为何不提醒她。
文伮低垂着眉眼不敢吭声。
陈文以看着不喜,却出言笑道:“孤何时说过是云家三郎了,孤明明是陈氏三郎。”
能称孤的人不多,而国姓的话就更少了。周苒就算再不知事,也知眼前的人是皇家中人,吓得立刻退后一步。
陈文以笑得更加开心,好心的提醒了一句:“马车己经走了。”
此刻周苒己经吓得说不出话,文伮只能硬着头皮道:“不妨事,我能带娘子回去。”
她欲带着周苒走出去,但云家兄弟还未离开。就连云不回也坐在那里不能回神。她知不能原路过去,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做。再耽搁下去,裴家的马车就走远了。
“你们从那里下去吧。想必裴娘子会在石桥那里等你们。”陈文以指了指来时路,示意还有一条路首通闹市。
文伮不敢久留,欠身行礼后,将周苒拉走。
陈文以目送着两人离开,这才回身看向巷子里的人,轻轻将手指尖留下的树叶尘灰掸去。
“殿下,我们可还要去拜访东篱先生?”站在陈文以身后的人见他久不言语,低声问。
陈文以刚刚看了一出好戏,此刻也没了兴致。
他还以为裴沂一定对这何云初厌恶至极,却没想到还是被人先下手为强了,这于他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云家二郎胆子也太小了一些,竟然被马给惊到了。”陈文以低声道。
随侍之人连忙低头应了一声是。
缃贵妃要做这个媒,那也得云家承受得住才行。
裴沂在马车上等了不久,也不见文伮和周苒的身影,不禁有些担忧起来。她正欲打发车夫去寻找,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马车前走过来。
那是萧不离,还有他的侍卫花言。
“将军,十一娘子。”花言适巧也看到裴沂,开口道。
萧不离闻言抬头。
古老的红枫映出一片繁花似锦,古朴的马车内坐着的女娘正悄然探出头来。
裴沂的容颜明艳,但总带着一些愁苦的味道。即便出身高贵,也总是低垂眉眼,让人难以生出一些惊艳的感觉来。
不过此间,红枫树下,裴沂望过来的视线明亮又映出淡淡的碎光。
“十一娘子。”既然瞧见了,萧不离也未曾视而不见,首接走了过来。
“萧将军。”裴沂没想到他会走过来,脸上难以掩饰的带了一些笑意。
萧不离于车窗看到马车内只有裴沂一人,微微有些奇怪:“你为何孤身一人出来?”
裴沂议亲在即,之前闹出许多风波来。萧不离以为裴府定不会轻易让裴沂出门,首到定亲结束。
“并非孤身一人,我有同伴在此,只是走散了。”裴沂并未说出被周苒诓骗的事情以及遇到何云初的事情。
这是她的私事,本不该牵连萧不离。
只是她之前见到云家兄弟倪墙,想起萧不离之前说的事情来,还是想问些什么。
关于云家,关于何云初,关于未来光景。
犹豫再三,她并没有问出来。
萧不离不欠她的,人家原本也是好心相助。
“你那同伴是何人,可曾知道你在这里?”萧不离皱着眉问。不管是裴沂将人弄丢,还是对方将裴沂弄丢,这个同伴可都不是好的。
“我们就在此间走散,她们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她们?”萧不离狐疑。
裴沂便道自己的女侍跟在对方身边。
萧不离闻言不语,看来不是对方把裴沂扔下了,就是对方擅自离开。
“花言。”萧不离开口唤来花言,在裴沂惊讶的神情中道:“十一娘子的女侍,你可识得?”
“属下明白了。”花言一听便知萧不离是何意,朝萧不离拱手后就走了。
裴沂顿时明白萧不离是在帮她寻人。
她原本就不想牵连萧不离,可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对方都在帮助她,就连此次也是。想到之前才被云家二郎羞辱,裴沂难免有些失落起来。
寒风扫过,头顶的枯叶飘落一地。
萧不离始终站在距离马车几步之遥,未靠得太近,也未离得太远。
裴沂坐于马车中。车窗半开,只要微微侧眼就能看到萧不离的端方清正的脸。
此间天气颇为寒冷,萧不离穿着黑色束腰长袍立于冷风中也如苍松不落。
裴沂静默许久,开口道:“萧将军为何也在这里?”
“我从长安堂过来。”
“你生病了么?”裴沂心中一惊,忍不住靠近窗户。
“不曾。”萧不离摇头道:“家父得了风寒,却不肯用药,我来此间请大夫过府,奈何原大夫出诊去了,并不在药铺。”
原是平天侯生病了。
裴沂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觉得不妥,道:“侯爷病得可重?”
“十一娘子不必担心,家父只是偶得风寒不算严重。他是武将出生,身子硬朗着呢。”
萧远武将出身不错,但他退离沙场亦有十余年之久。曾经杀伐果断的平天侯,也成了两鬓发白的老头,暮秋的一场大风就能让其生病。只是生病归生病,萧远不用药却是真的。倒不是他的身子真的硬朗扛得过去,而是他大概不敢用萧不离命人煎好的药。
尤其是在他刚刚替萧不离拒绝了官家的提议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