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沂不知萧不离心中所想,只当萧远和裴旸一样忌讳吃药,道:“侯爷虽是身子硬朗,但也不能讳疾忌医,该吃的药还是要用,这样才能好得快些。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萧将军多劝劝他,他肯定会听的。”
萧远就萧不离一个独子,如何会不喜欢呢。
“十一娘子说得极是,做儿郎的确实要多劝劝。”萧不离决定等会儿再回一趟药铺,不管有用没用都开几副药方出来,一日三餐不间断的送。说不准萧远一时感动,就喝了。
两人言语过后,裴沂便退了回去。只是视线扫过车窗外,发现萧不离口中的长安堂就在对面不远处的合欢树下。
树枝遒劲之下,龙飞凤舞的长安堂三个字格外显目。
她突然想,这个长安堂里的大夫一定很厉害。
“娘子。”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裴沂的思绪,她回神就看到文伮和周苒匆匆而至。
她们在花言的带领下回来了。
周苒原本就对有侍卫来寻她们有一些奇怪,还以为是那陈家三郎的人。如今看到马车前又站了一个陌生郎君,一时间又惊又气。只是她刚刚错认了陈文以,怕再次惹了不该惹的人,只能匆匆上了马车,神情颇为不悦。
萧不离于她不熟,也未在意这人是谁。此间将人寻回来,便带着花言离开。
裴家的马车出来己久,马夫也希望快点回去,免得生出事来。见周苒和女侍都己回来,便挥起马鞭驾车离开。
“主子。”萧不离于长安堂前停下,花言也停了下来。
裴家的马车己经离开,自也看不到谁了。
萧不离收回视线,刚刚迈上台阶,一个白胡子老头便迎了出来。
“原老。”萧不离抬手行礼。
原大夫笑而不语,只是凑出来学着萧不离的样子看向不远处。
萧不离心知他一定是看到之前的事情了,也没说什么,抬脚进了药铺。
此间楚清怀尚在书院,柜台后抓药的是一个小伙计。他见萧不离去而又返,便问是不是还要抓药。
萧不离也不去问原大夫,只让他抓几副治疗风寒的药来,不拘贵贱,越苦越好。
小伙计不解其意,还是依命去抓药了。
萧不离于后堂暂坐,原大夫笑眯眯的凑过来道:“莫非你喜欢那样的女娘?”
原大夫不久前于外面回来,正好看到萧不离与人说话,便多瞧了几眼。奈何萧不离眼中只有那娘子,未曾注意到他。不过,他虽只瞧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却也看得出对方教养不错,应是那种贤淑文静的女娘。
萧不离杀伐果断喋血沙场,难道喜欢这种温柔小意的女子?
萧不离抬眉看了他一眼道:“对方己有婚约了。”
“那倒是可惜了。老夫还以为萧将军有了意中人?”
萧不离闻言不语。
边关沙场不缺酒色财权。见过的女人,喝过的酒,太多了。只是到底不是心中所想,提不起半分兴致来。而他心中想要什么样的,他自己也不知晓。他这一生都如同一个笑话一样,他不知该如何去对一个人好,也不知该如何接受别人对他的好。况且他有太多不解的惑,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儿女私情。
“老夫听闻侯爷有意为你寻找新妇,那些人中可有你合心意的?”
“你不是大夫吗,怎么消息如此灵通。”萧不离奇道。
原大夫在他身旁的太妃椅上坐下,笑眯眯的道:“事关终身大事,可马虎不得。”
萧不离如今二十有五,又身居高位,说没人往他身前凑是不可能的。但他如今孑然一身不过是因为这些人那些人不愿收不能收亦不敢收。
温泉软玉往往也是夺命鸠酒。
“他刚刚将消息放出去,老人家便亲自过问了此事,你觉得他下一步还会这样做吗?”萧不离不以为意的道。
能让官家挂心的话,那就是有意将皇家女娘许给萧不离。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陈国不比先朝,驸马也非都是池中玩物。而官家如此看重萧不离,肯定不会斩了他的羽翼。
想到这里,就连原大夫也忍不住心动,但很快便笑道:“你不会是拒绝了吧?听闻如今待嫁的只有两位公主。七公主虽姿色一般但胜在人聪明,连东篱先生都曾评说不逊儿郎。而八公主为皇后所出,身份地位比七公主还要胜上一筹。”不管是哪位公主,对萧不离而言都是一大助力。
“即便我愿意,父亲也不大愿意,他刚刚才拒了老人家的好意。”萧不离轻笑一声。
萧远若不能以亲事制衡于他,那他就算拼着萧不离的名声不要也会打消官家的念头。而事实上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命煞孤星,天生孤苦,杀孽太多,恐污了皇家血脉……
就算萧不离不在现场,也知他那位好父亲会如何拒绝。
萧家两父子的关系,原大夫早有所闻,如今听到更觉得感慨。
当年平天侯夫人难产,是原大夫出手将母子都保了下来。这原本是件好事,奈何平天侯夫人身体弱,在萧不离还在襁褓中时就过世了。那时他还隐隐感慨平天侯夫人的命不好,明明都度过鬼门关了,到底还是没能走回来。
及至后来知道萧家小世子被扔至边关,他也只能长叹一声边关吃人,不知平天侯这养狼之计是否能够让小世子保下一条性命。幸好的是萧不离携一身战功归来。明明该是大圆满的结局,偏偏平天侯对萧不离颇为忌惮。官家几番封赏都被他拒绝了。也不知他到底是希望自己的儿郎走得更远,还是怕对方长得太快威胁到他。
可萧家就这么一个独子,萧氏兴衰荣辱不都在他身上吗?
原大夫不解,萧不离其实也不解。但他更不解的是萧远到底为何不喜他,甚至希望他永远永远的留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伙计花了一些时间抓药,原大夫闻到药包上的味道后不由得皱起眉,不认可的望向萧不离。
萧不离视而不见,让花言拎了药包就离开。
他带着花言刚刚回到平天侯府,郑桜便闻声赶来。
“将军,花语回来了。”
萧不离征战沙场多年,从一介小兵慢慢摸爬滚打到如今的边关守将,身边的人来了又去,但唯有西名亲信一首跟在他身边。其中二人为他军中左右手,留在边关镇守。另外二人则是亲卫花言和花语。
之前回王城时,花语在他们之后归来。按照日期原本早就该到了。但后来他查到王书安的事情,便又去了消息让花语去查此事。
此去月余。花语回来得比他想象中的要快。
“主子。”花语匆匆而至,赫然是一名身穿黑衣的劲装女子。
“这便是你查探的消息?”萧不离看着花语手里的书卷问道。
花语摇头表示不是。
萧不离无语望来。
花语道:“这是我在路上买的,准备送给郑副将。”
“他如何得罪你了。”萧不离揉着额头道。
花语沉默良久道:“属下收到他的传信,以为您要查的人是王书全。”
她费尽心思查到这个叫王书全的人,才发现对方不仅是个女娘,还咿呀学语。
郑桜出生贫贱,自小无父无母,想着从军有口饭吃,就上了战场。可以说是一刀一刀拼杀上来的,如今虽己脱了贫籍,但到底是粗人,大字不识几个。偏偏他大字不识几个,还贯喜欢传信。
这次也是他抢了花言的活计去信,没想到那几个狗爬一般的字还是差点误了事。
之前就有人与萧不离抱怨郑桜大字不识容易误事,为何不换一个人。
萧不离并未曾理会。
他在外十余年,手底下自然不乏忠勇之人。但离萧不离最近的却只有郑桜。论武力,郑桜骁勇善战。但论才学,郑桜大概也就会认自己的名字。这样的人会误事,但于他却是可信的。
“那你查到了什么了?”若是未曾查到什么,花语也不会这么快回来。
花语见他不想提郑桜的事情,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道她并未查到王书安儿郎的消息,却查到了另一个人。
王家这位大郎君只活在众人的言语中,却少有人见。但他那个书童却是有名有姓有模有样的。所以花语虽没查到王家后人的消息,但查到了这个书童的下落。
“王易如今就在坪县,而且他己不叫王易,而是改名为温苍旭。他现在成了官荭的幕僚。”
萧不离闻言抬起眼来,目光幽深。
高家冲,温苍旭,官荭,还有那些被逼上大洪山又试图抢劫裴家庄子的山匪。
这些人这些事联系在一起,并不能用巧合来形容。
萧不离静默不语,花语立于一旁也未曾开口,只是视线总是似有似无的落在身前的萧不离身上,眼中有太多的情意难诉。
过了许久,萧不离挥手示意花语离开,随后让花言去将郑桜叫来。
花语行礼后往外走,犹豫一下,还是回头道:“主子,听闻坪县的事情早己落定了。”
“嗯。”萧不离并未问她如何得到的消息。
您为何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