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星耀号升空
宇宙纪元 3050 年，火星。
这颗曾被赤红色荒漠垄断的星球，如今己蜕变为人类叩击宇宙的前哨站。黎明前的墨色天幕像浸透了沥青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奥林匹斯山的环形山脊上，唯有赤道太空港的能量光带在黑暗中蜿蜒 —— 那幽蓝的流光如同从地壳深处钻出的生物触须，正与远处火山阴影里的磷光矿脉遥相呼应。
伊森站在登机平台的边缘，火星稀薄的大气在他面罩外打着旋，带着极地冰尘的寒意。崭新的宇航服贴合着身体，胸口的地球联邦探索者徽章在应急灯的照射下泛着冷光，像一块凝固的星核。他指尖着掌心的机械臂模型，那是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 钛合金关节在低温下泛着青灰色，却奇异地传递着某种温热的触感，将记忆的闸门猛地撞开。
父亲是星际工程界的传奇，伊森的童年记忆里，总有父亲趴在星舰图纸上的背影。那些关于类星体喷流的蓝白色光芒、白矮星坍缩时的引力涟漪，还有暗物质构成的 “宇宙蛛网”，都在父亲的讲述中活了过来。“宇宙不是真空，是装满秘密的玻璃罐。” 父亲总在睡前这样说，那时床头的全息投影仪正旋转着猎户座的星云，将淡粉色的光斑投在伊森脸上。
“伊森！”
卡尔的呼喊像一颗小陨石砸进回忆。这位留着寸头的物理学家快步走来，工装裤的膝盖处沾着火星特有的氧化铁尘，手里攥着个巴掌大的金属装置。“这玩意儿能捕捉暗物质晕的引力波纹，” 他把装置塞进伊森手里，指腹在粗糙的外壳上，“常规扫描仪会把它当宇宙背景噪音过滤掉，但我改装了算法 —— 相信我，关键时刻能救命。”
伊森掂了掂那装置，冰凉的外壳下有微弱的震动，像某种生物的心跳。“谢了，老伙计。” 他抬头时，正看见卡尔耳后新冒出的白发 —— 上次见面时还没有，或许是为了调试这台仪器熬了太多夜。
“真要走？” 卡尔的喉结动了动，“星耀号的航线审批突然提前三个月，还取消了返程燃料储备…… 这里面不对劲。” 他压低声音，“我查过数据库，‘深空探索计划’的备案里根本没有你这次的坐标。”
伊森望向远处的发射台，星耀号的轮廓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光。“总得有人去看看吧。” 他把机械臂模型塞进宇航服内侧的口袋，“万一真能找到新的宜居带呢？” 其实他没说出口的是，父亲失踪前最后一条加密信息里，就有一串与这次航线高度吻合的坐标。
倒计时的电子音突然在平台响起，像某种金属昆虫的鸣叫。卡尔猛地拥抱了他，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肋骨：“活着回来，给我讲讲宇宙的玻璃罐里装着什么。”
伊森登上星耀号时，登船通道的气压阀发出嘶嘶的排气声。主控室的蓝光在舱壁上流动，控制台的全息投影正展示着飞船参数 —— 舰长 127 米的舰身里，嵌着三台反物质引擎，船首的能量护盾发生器能抵御小型陨石雨。但最让伊森在意的，是驾驶座下方那个暗格 —— 父亲当年参与设计星耀号时，特意留了个只有他们父子知道的维修通道。
“星耀号，请求离港。” 他扣紧安全带时，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头盔里回荡。
“收到离港请求，航道己清空。” 地面塔台的回应带着电流杂音，“祝你…… 一路顺风。”
引擎启动的轰鸣从舰体深处传来，像沉睡的巨兽苏醒时的低吼。翡翠色的离子焰从尾部喷射而出，在黑色的天幕上划出一道光轨，将火星基地的穹顶、太阳能板阵列，还有卡尔挥手的身影都抛在身后。当星耀号冲破稀薄的大气层，伊森突然解开安全带，飘到观景窗前 —— 无数星辰正在眼前炸开，猎户座的参宿西像一颗燃烧的红宝石，而银河的光带在黑暗中铺开，比任何全息影像都要璀璨千万倍。
就在这时，尖锐的警报声突然撕裂寂静。
“警告：曲速引擎冷却液泄漏，剩余运行时间 17 分钟。”AI 的电子音毫无波澜，却让伊森的血液瞬间凝固。他扑回控制台，屏幕上的冷却液余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跌，红色的警告条像不断收紧的绞索。
“显示引擎舱实时画面。”
全息投影里，银白色的管道上布满蛛网状的裂纹，淡蓝色的冷却液正凝成冰晶，在真空里飘散。最诡异的是管道接口处 —— 有一圈暗绿色的黏液，正像活物般腐蚀着金属表面。
“启动舱外维修程序，解锁 a7 维修通道。” 伊森套上应急舱外服时，手指在颤抖。a7 通道就是父亲留的暗格，比常规出舱口近 30 米，或许能节省时间。
减压舱的指示灯从红变绿的瞬间，伊森被弹射出去。星耀号的舰身在他面前像一条银色的鲸鱼，阳光照在金属外壳上，反射出刺眼的光。他激活磁靴，沿着舱壁向引擎舱移动，突然瞥见远处有个小黑点正在靠近 —— 是流星碎片！他猛地侧身，碎片擦着肩甲飞过，撞击在舰体上迸出火星，而他的磁靴恰好在此刻失灵。
失重感像一只大手抓住他，猛地往宇宙深处拽。伊森看见火星在视野里变成一个红色的小点，而自己正飘向漆黑的虚空。他胡乱摸索着打开应急推进器，小股的气流将他往回推，但距离舰体还有五米 —— 这五米，在真空里像隔着一个星系。
就在手指即将触碰到舰身的瞬间，他摸到了父亲设计的维修通道把手。
钻进引擎舱时，冷却液的冰晶粘在他的面罩上。伊森咬开手套，用的手指按住泄漏点 —— 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但他更在意那些暗绿色黏液。用取样器刮下一点时，黏液突然收缩了一下，像被触碰的含羞草。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喃喃自语，突然想起父亲的笔记里提过一种 “硅基腐蚀菌”，曾在木星的卫星上发现过，能在真空里存活百年。
十七分钟的倒计时走到最后三十秒时，伊森终于用应急密封胶堵住了漏洞。当他爬回主控室，刚摘下头盔就看见导航屏幕在闪烁 —— 原本设定的 “柯伊伯带观测点” 被改成了 “半人马座 β 星”，修改记录显示来自一个未知 ID，操作时间恰好在发射前两小时。
“调出访问日志。”
屏幕上弹出的数据流里，有一行被加密的指令：“启动‘锚链计划’第一阶段。”
伊森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计划是父亲失踪前的最后一个项目，档案库里只有三个字的描述：“时空锚”。
突然，主控台的灯光变成了淡绿色。备用能源启动的提示音响起时，伊森冲向能源舱 —— 主核的防护罩上有个焦黑的小洞，边缘残留着和引擎管道上一样的暗绿色黏液。
“原来不是意外。” 他靠在舱壁上，后背抵着冰冷的金属。父亲的机械臂模型从口袋里滑出来，在地板上旋转着，钛合金关节反射着绿光。
当星耀号的备用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伊森重新设定了航线。目标是木卫西 —— 那里有地球联邦的旧观测站，或许能找到维修主核的零件。他盯着舷窗外掠过的小行星带，突然想起卡尔塞给他的暗物质探测器 —— 屏幕上正跳动着奇怪的波形，像某种有规律的脉冲。
这脉冲的频率，和父亲笔记里画的 “时空锚” 能量图谱，一模一样。
星耀号穿过木卫西的甲烷云层时，船体剧烈震颤。伊森死死握住操纵杆，看着下方紫色的苔藓在地表铺开，像一张巨大的绒毯。当飞船的起落架终于触碰到地面，他听见舱外传来 “滋滋” 声 —— 那些苔藓正在吞噬着陆舱的金属支架，冒出淡绿色的烟雾。
“全员穿戴防护服，携带样本采集器。” 伊森对着通讯器下令时，指尖在机械臂模型上。这颗卫星的经纬度，恰好是父亲最后那条加密信息里的坐标。
也许父亲从未失踪。
也许他只是先一步，去了那个 “装满秘密的玻璃罐” 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