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正规
在东莞虎门镇的一家量贩式 KTV 里，灯光闪烁迷离，音响兀自轰鸣着，震耳欲聋的歌声与肆意的笑闹声交织回荡，仿若要将这狭小空间撑破。
十几男男女女相互搂抱簇拥在一起，脸颊绯红，眼神迷离，个个都喝得烂醉如泥，脚下绵软踉跄，嘴里嘟囔着含混不清的醉话。
“山哥，明天我特么的不上班了。” 一个身形瘦削、满脸酒晕的小伙，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单手打着酒嗝，大着舌头嚷嚷道。
“山哥，明天我特么直接卷铺盖走人。” 紧接着，旁人也跟着附和，语调拔高，透着股平日被工作压抑许久、借着酒劲宣泄而出的愤懑。
“山哥，咱一起走吧，一个月才三千块，干个鸡毛啊！”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此起彼伏的抱怨声在包厢内此起彼伏，烟酒味儿弥漫，气氛燥热又压抑。
今儿是梁山三十岁的生日，都说 “三十而立”，可梁山却仍在工厂流水线那一方狭小天地里苦苦挣扎。
平日里省吃俭用的他，为了不落人口实、遵循工厂里不成文的 “社交规则”，狠狠心在美团上订了个六百九十九的 KTV 套餐，邀请了同在一家工厂、同一条流水线上班的十几个所谓同事，来此为自已庆生。
梁山长相普通，身形偏瘦，常年的工厂劳作让他的双手布满老茧与细小伤痕，透着几分沧桑。
三十岁的他，薪资依旧微薄，每月工资在两千八到三千五之间起伏不定，全看加班时长。
这六百九十九的花销，几乎等同于他一个月工资的四分之一，刷卡付款时，他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心疼得犹如被钝刀割肉。
其实，梁山本没打算大张旗鼓过生日，他原只想自已默默吃碗加了鸡蛋的长寿面，权当慰藉。可身处工厂这方小江湖，人情世故裹挟着无形压力，由不得他任性。
流水线上的员工们，不知何时起流行起每逢生日便宴请大伙聚餐、唱 K，谁若不照做，往后的日子便只剩被众人排挤、沦为流言蜚语攻击的靶子，想要安稳度日、继续打工几乎成了奢望。
梁山心里揣着个质朴念想：只要存够二十万，就回石头村陪着年迈的爷爷，再托媒婆寻摸个踏实姑娘，把婚结了，余生守着老家那方水土，平淡度日。
打小，命运就没眷顾过他，父母早早离异，母亲决然抛下尚年幼的他远走他乡；六岁那年，父亲突遭车祸离世，自此，抚养他长大的重担全落在爷爷一人肩头。
初中还没毕业，梁山便背上行囊奔赴东莞，一头扎进工厂生活。塑料厂刺鼻的气味、电子厂精密零件带来的眼酸疲惫、饮料厂流水线的机械重复、家具厂木屑飞扬的嘈杂，他都一一尝过，这一熬，便是十几个春秋。
好在如今存款已有十八万，照眼下情形，再咬牙坚持半年，就能如愿归乡了。
“山哥，我头好晕，扶我一下。” 正出神时，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女子娇声唤他。
女子身形丰腴，紧身衣衫勾勒出傲人曲线，胸前那对 D 罩杯尤为惹眼，此刻脸蛋红扑扑一片，眼神迷离，透着酒后的妩媚娇憨。
话音刚落，她便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直往梁山怀里扑去。
梁山只觉一股温热绵软猛地撞进怀里，身子本能地一颤，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三十年的老生涯，让他面对这般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一时间手足无措，耳根瞬间滚烫。
可下一秒，往昔工厂里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涌上心头 —— 听闻这女子和组长、经理在厂里厕所都有过腌臜事，梁山胃里一阵翻涌，心底泛起浓烈的恶心，毫不犹豫，双手用力，直接将她推了出去。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梁山丢下这话，逃也似的离开包厢。好在单早已买过，此刻包厢里众人都醉得东倒西歪，人事不省，哪还顾得上他的去留。
在梁山眼中，这些所谓同事，不过是打工长路上擦肩而过的匆匆行人罢了，表面称兄道弟、热络非常，实则各怀心思、逢场作戏，人情淡薄得很。一如爷爷从前打趣说的：舞台上唱戏的人亲嘴 —— 虚情假意，做给旁人看罢了。
从 KTV 出来，凉风一吹，酒劲上涌，梁山只觉脑袋 “嗡” 地一下，天旋地转，胃里一阵痉挛，踉跄着跑到街边角落，“哇” 地一声吐了出来。
今晚他着实没少喝，本身酒量就一般，这会儿更是撑不住了。工厂离宿舍约莫三公里路程，为了省下那几块打车钱，梁山咬咬牙，决定徒步回去。
夜晚的风透着丝丝凉意，拂过脸颊，却没能吹散他心头的烦闷与眩晕。
路过一家沐足店时，店门大敞，灯光暧昧昏黄，一个烫着大波浪、身着短裙丝袜与低胸装的中年女人眼尖，瞅见梁山，瞬间两眼放光，扭着腰肢快步迎上来，伸手便拉住梁山的手，有意无意地让他手背蹭过自已那的肌肤，娇声蛊惑道：“帅哥，过来洗脚呗。”
梁山眉头一皱，想起从前被流水线同事坑去洗脚、莫名花了一百块的糟心事，当下便决然拒绝：“不用了。” 可那浓妆艳抹的女人哪肯罢休，双手像钳子似的紧紧拽住他，嘴里念叨着各种话术，半拖半拽地将梁山往店里拉。
梁山本就头晕脑胀，脚下虚浮，稀里糊涂就被拉进店里。恍惚间，他隐约听到女人压低声音说了句：“这里有不正规的……”
彼时梁山哪还能细究这话里意思，KTV 里灌下的酒水后劲极大，此刻脑袋愈发昏沉，仿若被重锤敲打过一般，思维混沌成一团糨糊。
待回过神，人已被带到一间灯光昏暗、弥漫着馥郁香薰味的房间里。
“帅哥，我们这里有二百九十九的套餐哟，不正规的那种。” 女人的声音腻得发甜，在他耳边低语，呼出的热气喷在耳畔，带着股旖旎暧昧。
梁山满心满眼只剩回家睡觉的念头，脑海里浮现出石头村的青山绿水，幻想着陪着爷爷上山砍柴、下河摸鱼的自在场景，眼皮沉重得直打架。
就在这时，他隐约觉着衣服被人拉扯、褪去，一丝温热触感贴上肌肤，还来不及反应，“砰！” 一声巨响，房门被人大力踹开，几道强光手电筒光束直直照来，晃得人睁不开眼。
“警察，扫黄！” 威严喝声瞬间充斥整个房间。趴在梁山身上的女人惊慌尖叫起来，而梁山，酒意与困意交织侵袭，眼前一黑，早已不省人事。
